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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 《寂寞鱼缸》(番外之想你)——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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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9-5-2010 12:2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在另一個時空的我,如果從未認識阿齊,又會是怎樣的人生?我竟然無法想像。」

林翠萍從中三開始就一直暗戀著永遠很有想法很有理想,卻也自我得近乎冷漠的阿齊。因為想要一直跟在阿齊的身後,她跟著阿齊來到了城裡上大學,卻從來沒想過,也許有一天她也可能會失去阿齊這個近似信仰般的存在。

就像是兩條生活在不同的魚缸裡的魚,她即使多麼努力地靠近,也無法真的觸碰阿齊的世界。

「那你是嚮往大海的魚,還是喜歡留在魚缸裡的魚?」

「在大海或者魚缸都無所謂,只要是我關心的人在哪裡,我就去哪裡。」

總是說著似是而非的人生哲理,卻能莫名地把林翠萍從情緒的黑洞裡拯救出來的阿森,就像是午後的斜陽般溫暖的存在。對朋友忠誠而執著的阿森雖然總是顯得吊兒郎當,卻總是站在林翠萍能夠找到的地方;只差一個轉身的距離,卻像是從魚缸去到大海那麼地遙遠。

在信仰與心動之間,林翠萍跌跌撞撞追尋一段不會讓自己感到寂寞的愛情。

***

重新填坑。谢谢任何进来看甚或留评的人。

==========================================

目錄: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3-10-2014 11:21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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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5-2010 12:2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01 轉折

二月的陽光如此刺眼,我幾乎沒有辦法擡起頭看著被抛到空中的硬幣。

「字」。我望著準確落在手掌心的20分硬幣,20的字樣和一朵稍小的大紅花圖案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我關上手心,擡眼望著眼前的海,在陽光下像碎成了千百顆鑽石,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如果是『字』,就等下去吧。」離別的當時,阿森一邊這麽說著,一邊把硬幣抛到空中。

當硬幣掉到他手上的時候,他卻伸出右手緊緊地蓋住了左手心上躺著的硬幣。

「是什麽?」我緊張地問他:「是『字』還是『公』?」

「是『公』,都說了別等了。」阿森笑著,把硬幣收進口袋。

而我一直沒有真正看到過那個結果。

然而我固執地相信,阿森不想讓我看到的結果,是「字」,是等待。

沒有歸期的等待。

***

我一直是個循規蹈矩的小孩。就像鎮上其他人一樣,念小學,念中學,幫忙打理家裏的雜貨店生意,偶爾和同學們出去喝茶。

直到中學畢業以前,我都沒有想過要離開這個小鎮,雜貨店的生意,這裡的朋友。也許是因爲我一直以爲暗戀多年的他沒有想過要離開。

「畢業以後你有什麽打算?」記憶中的阿齊永遠帶著一絲讓人難解的憂鬱氣質。我當時總認爲那只是因爲他生性羞澀,但是後來我才發覺,也許那是因爲他是那樣地想逃離,那樣地想遠遠抛開一切熟悉的事物。

「繼續幫老媽打理雜貨店吧。」我回答得如此輕鬆,還不知道最後我不會留下來。

「嗯。」阿齊聼著,只是點了點頭,又繼續低頭望著桌上的奶茶,還熱呼呼地冒著煙。

「你呢?」我吸了一口美祿冰,看著他短短的耳鬢,因天氣炎熱而冒著細細汗珠的額頭,像綿羊毛一樣輕輕躺在額頭的微卷髮。

阿齊擡起頭,對上我的眼睛,我卻別開了視線,低頭玩弄著手裏的吸管。

「我想到吉隆坡上大學。」阿齊很簡單利落地交待了他畢業后的想法。

「嗯,那很好啊。」那個下午,我的記憶只停留在我呢喃的這句話裏。之後究竟說了些什麽,我怎麽也記不清楚。而我卻不知道爲什麽地一直記著當時他那短短的耳鬢,冒汗的額頭,像綿羊毛一樣輕輕躺在額頭的微卷髮,就像是一幅畫一樣永遠地刻畫在我的腦海裏。

在那以後我曾不斷地回想這一刻的重要性;而如果要為這幅畫命名的話,大概會叫作「轉折點」吧。

如預期中的,老媽並不贊成我到城裏去念大學。而我第一次認認真真地和老媽吵了一次架。

然而後來我再怎麽回想,我也記不起我發脾氣的時候說過了些什麽。記憶似乎停格在當時拿著雞毛掃差點要當衆打女兒的老媽,雜貨店裏咯啦一聲掉到小孩手裏的扭蛋,轉開紅色蓋子的糖果玻璃罐的大嬸,廚房裏探出頭的弟弟。

當我忍著淚和酸澀的鼻子沖到廚房邊去的時候,我還聼得見老媽對大嬸說的關於我的冷言冷語。

「孩子大了就松毛松翼,想著要飛啦!陳大嬸,咱們這些老骨頭就別奢望孩子會留下來孝順我們哪!」老媽的聲音一直在那裏碎碎念著。

我坐在廚房飯桌旁,呆呆地望著飯桌上的菜肴,拿起碗和勺子開始用力地從鍋裏挖起白飯丟到碗裏,直到白飯裝滿了一整碗,幾乎要泄出來,我才碰的一聲把碗放在桌上。

隨著那「碰」的一聲碗和桌子碰撞的聲音,過滿的白飯掉了一些出來,我的眼淚也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姐。」坐在我旁邊的弟弟放下碗筷,靜靜地望著我。

「嗯?」我努力地掩飾剛剛掉落的眼淚。

「到城裏去吧,代替我到外面的世界去吧。」午後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灑進廚房,一條一條的影子映在弟弟的側臉上。他又開口:「因爲我不能去。」

「嗯。」我點頭,並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魚肉給弟弟。

弟弟蒼白的臉上又露出了笑容。

每當我回想起當初爲什麽會毅然離開家鄉到城裏去念書,我總懷疑,究竟是因爲阿齊要離開,還是因爲弟弟呢?

這輩子,我最疼的就是弟弟。然而從小就體弱多病的弟弟,還是在我離開小鎮兩年後去世了。

阿森說,做人千萬不能後悔。而我其實一點都不後悔離開家鄉的決定。

每當覺得外面的世界很難熬的時候,我便會想起弟弟當時對我說過的話,還有我對自己的承諾:要把外面的世界活得很精彩。

即使是現在阿森離開了,也一樣要活得很精彩。雖然,如今的我,是那麽地想再看到他在身邊帶給我歡笑,即使是一點點也好。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10-7-2014 12:31 A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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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5-2010 12:3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02 大學

也許該慶幸中學的時候並沒有太貪玩,成績還算是中上的,因此而成功申請到和阿齊一樣的大學。知道被錄取后我著實松了一口氣,畢竟我不像阿齊,從一開始就想著要借上大學離開這個小鎮。

我從來都不是那種會為未來打算的人,總是循規蹈矩地生活著。而因爲暗戀著阿齊那麽多年的關係,我當時並沒有想太多,只是很單純地想跟著他而已。

離開小鎮的那天,一直以爲還會大發雷霆的老媽,卻一反常態地平靜。甚至於一大早起來的時候,竟看到桌上放著我最愛吃的油炸鬼和豆漿。平時都是我出門去買的,老媽總是忙著店裏的生意,鮮少早起到巴刹去買菜。

出門經過店裏的時候,老媽突然叫住我:「阿萍。」

「媽。」我望著她,以爲她連再見也不會跟我說。

「東西都帶齊了嗎?別忘了東西啊。」老媽很平靜地繼續寫著帳簿,語氣是那麽地平靜,以致我幾乎無法把那時候抄起雞毛掃要打我的老媽和這時候的老媽聯想在一起。

「嗯,都帶齊了。」我緊緊地抓著手裏的行李,望著陪著我長大的雜貨店,低頭寫帳簿的老媽,才發覺老媽的白頭發多了很多。

「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老媽一直低頭寫著帳簿,沒有擡起頭。

「知道了。」我一直凝視著老媽的白頭發,心口一陣莫名的鬱悶。我輕輕喚她:「媽。」

「嗯?」老媽停下筆,擡頭看著我。

「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嗯。」老媽有那麽一刻地愣住,旋即又點了點頭,繼續寫帳簿。

「那我走了。」

「嗯。」

老媽低著頭在櫃檯邊寫著帳簿的樣子,一直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裏,過了好久都揮之不散。就連那天和阿齊一起搭巴士到吉隆坡的時候,阿齊也能察覺我的魂不守舍。

「離開家鄉,感覺是有點不安的吧。」阿齊把行李放好,對我說。

我望著他:「離開究竟是爲了什麽呢?」

「有的人離開是爲了追尋在原地找不到的東西,有的人離開是因爲有不想面對的人事物,有的人離開也許只是爲了再回來。」阿齊聳聳肩,如此回答。

「那你是爲了什麽?」我問他。

「追尋。」阿齊望著我,微笑:「你呢?」

「不知道呢。」我輕輕地回答。

「嗯。」

跟在阿齊的背後尾隨著他上巴士,我一直望著他的背後,有那麽一刻,我以爲我看到我們之間隔著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

爲什麽阿齊總是那麽地有理想呢?那時候的我,這麽地問著自己。因爲我是如此地鄙視毫無目標的自己,就連爲了什麽離開也不知道。

但是我還是跟著阿齊上了巴士,到了吉隆坡,上了大學,並且認識了阿森。

「人如果做什麽都必須有爲什麽的話,做人也太無趣了吧。」阿森是這麽說的,把我從無所適從的黑洞裏拯救出來。

阿森,就是那樣的一個人啊,總是在一些看似吊兒郎當的話裏,不知不覺間把別人從黑洞裏拉出來。

大學分派宿舍的時候,我被派到和一個醫學院的女生住在同一個房間。她蓄著一頭短髮,兩邊的耳朵都挂滿了耳環耳釘,一點也不像是印象中的醫生該有的樣子。大學開課后我也不常看到她,她總是到了半夜時分才回來,有時甚至到了早上才回到宿舍。

有一次她回到宿舍的時候我剛好還醒著,她以仿佛是很順便的事情一樣的口氣問我:「你還醒著啊。你叫什麽名字?」

「林翠萍。」我笑笑,問她:「你呢?」

「龍紋。絲字邊的紋。」

「很酷的名字呢。」

「你不會知道,那老頭只是因爲一個龍刺青而取了這樣的一個名字。」她沒有微笑,只是拿起毛巾,往浴室走去。

對於有這麽酷的一個室友,我一直很想告訴阿齊,畢竟他是我上來求學唯一熟悉的朋友。然而阿齊自從開課以來就很忙,忙著參加社團和學生會的事情。

一直到阿齊終于有空和我喝茶聊天,我趕緊劈里啪啦地把上大學后遇到的一切告訴他,包括龍紋:「我的室友是個兩邊耳朵都挂滿耳環耳釘的醫學院學生呢。」

「嗯,是很特別的一個女生吧。」阿齊微笑著說。打從見面開始他的臉上就一直堆滿笑容,心情似乎很好的樣子。

「你看起來心情似乎很好呢。」我喝了一口冰奶茶,看著他因爲上揚的嘴角而變得稍微小了一點的眼睛。

「因爲係上的同學都很熱情和善,認識了很多人。」阿齊繼續微笑著,接著又反問我:「你呢,和同學相處得還好嗎?」

「還好。」我只是聳聳肩:「你知道我的,我比較慢熱哪。」

阿齊點點頭:「以前的事就別再想了,新地方可以認識新朋友啊。」

「嗯。」

回到宿舍的時候,龍紋竟然就待在筆記型電腦前,盤著腿看著一堆讓人眼花撩然的數目字。

「你回來了!」我忍不住驚訝,因爲她總是不到深夜不回來。

龍紋只是擡眼望了我一眼:「有這麽驚訝嗎?」

「沒,沒有。」我不禁心虛地否認。

「樓下那個是男朋友嗎?」龍紋突然問。

「樓下?」我愣了一下才想到那是指送我回來的阿齊:「不是啊。」

「那就好。」

「什麽?」我一時反應不過來。

「他走路一直低著頭,這種人不是有點孤僻就是有點自我。」龍紋繼續盯著電腦屏幕,嗒嗒嗒地打了幾個字。

「他的確是有點自我的。」我想起阿齊剛剛不論我說了什麽都在微笑的表情,不禁苦笑道。

「就說吧。」龍紋又繼續在鍵盤上敲打著,一直到我入睡的時候我還能聽見那輕微的嗒嗒嗒敲打鍵盤的聲音。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10-7-2014 12:32 A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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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5-2010 12:3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03 原子

大學開課兩個星期後我在租書店找到了一份工作,可以在課餘去打工。店裏出租漫畫還有衛斯理小説,店長是個戴眼鏡的二十六嵗左右的男子,似乎是倪匡的死忠粉絲,而且總是說一些哲學味濃厚的話。

「我覺得店長那些話都是從一些哲學書籍裏抄來的。」租書店裏打工的同事小麗卻對店長哲學性的語句不以爲然。她和我一樣是個大學生,也是課餘來打工的。

小麗的性格和龍紋的性格有著很大的反差,小麗總是滔滔不絕地在説話,什麽都能說上半天。有時是店裏的顧客古怪的打扮,有時是店裏的恐怖漫畫,有時是偶爾出現的哲學店長,有時是走進店裏的帥哥,似乎任何事物都能引起小麗的興趣和話題。

於是在租書店開始打工后,我總是會在回到宿舍遇到龍紋的時候感覺到一陣反差。熱情的小麗和冷酷的龍紋,常會讓我的耳朵感覺到一點不習慣。

我對阿齊如此形容我耳朵的難以習慣,阿齊拍拍我的頭說:「這種事總會習慣的啦。」

在租書店的工作實際上很悠閒,有一次空閒的時候我偶然對小麗提起了阿齊的事情。

「你真的就因爲他要上來念書,所以你就跟著上來了?」小麗以誇張的表情望著我。

「對啊。就是那樣子呢。」

「你究竟喜歡他多久了啦?」小麗放下手中的恐怖漫畫,很認真地問我。

「從中三開始就喜歡他,那麽算到現在就是已經喜歡了四年吧。」我抓抓頭,有點不好意思地回答。

「那他知道你喜歡他嗎?」

「他不知道。」我苦笑。

「爲什麽不告訴他啊?」

「因爲不知道他會怎麽想呢。」我聳聳肩。

「嗯。阿齊這人,他一定長得很帥吧?」小麗點點頭,又興奮地微笑起來。

「高高的,頭髮像綿羊毛一樣微卷,很有氣質的一個男孩子。」我靦腆地回答。

「喜歡他什麽呢?」

「我想我喜歡他總是很有理想很有想法的樣子吧。」

「聼起來是個很搶手的男孩子啊,記得要爭取哦!」小麗說著,握起拳頭示意為我打氣加油。

我只是點頭微笑,沒有說什麽。

阿齊是個很聰明的傢伙,考上大學的化學工程係,而我只能拿到第二志願的生化科技係。當然我並沒有很失望,畢竟,竟然能和阿齊考上同一所大學,就已經是值得慶祝的好事了。

關於第一志願裏到底填了哪一個科係,我卻一直都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就連阿齊也不知道。而他也沒有問起過關于志願的事情,我想這是因爲他自己的第一志願被錄取了吧。

於是阿齊就無法想到我竟不是第一志願進入這所大學的生化科技係。但是那當然並不是那麽重要的事情吧,我這麽告訴自己。

「爲什麽是化學工程係呢?」結伴到大學宿舍落腳的時候,我曾經這麽問過阿齊。

「因爲化學是這世界最基本的東西。」阿齊把沉甸甸的行李放到地上:「當把這個世界切割成最小有意義的單位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個的原子。」

「嗯,我還沒忘記中學的化學課本啊。」我笑笑。

阿齊又繼續說下去:「一個小小的原子能在不同的反應裏產生那麽強大的力量,感覺很神奇哪,不是嗎?」

「掌握一個小小的原子,就能改變整個世界呢。」阿齊也微笑起來。

「嗯。」我只是點點頭。

「你呢?爲什麽是生化科技啊?」

「就只是覺得很有趣吧。」

「嗯,高興就好!」阿齊拍拍我的肩頭。

後來當我回想起這一切的時候,我才發覺原來一切在當初早已注定。念生化科技的我,從一開始就不願意相信世界是一個個孤單的原子組成的。而阿齊,卻一直這麽樣地看著他的世界。

一個個的原子。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10-7-2014 12:32 A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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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5-2010 12:3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04 阿森

大學開課一個月後我還是在同學之間顯得很安靜,也許是我潛意識裏抗拒這個新地方吧。也許就像阿齊說的,我該停止懷念過去。爲了照著阿齊的勸告去做,我很努力地把自己沉浸在功課,實驗,報告,呈現裏,希望這樣能加速自己忘記以前的事情的過程。

八月的一個黃昏,我還待在實驗室裏做實驗,務必要完成報告所需要的數據。大學的實驗室到了黃昏就很安靜,尤其是快入夜的時候。

等到我終于把所需要的數據都記錄好以後,窗外的天色早已暗了下來。我望了眼手錶,已經是晚上八點。擡頭望了眼靜悄悄的實驗室,我不期然想起班上同學說過的關於實驗室的鬼故事。

一陣冷風吹來,我不禁開始起了雞皮疙瘩,趕緊匆匆地把東西收拾好,離開試驗室,帶上實驗室的門。

就在這時候,我突然聽到一陣「簌簌」像有什麽在吸食的聲音,從隔壁的實驗室裏傳來。我還放在實驗室門把的手不禁開始冒汗,我的心跳開始加速了起來。

難道真的是那東西?我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但是我還是大著膽子,緩緩地移步到隔壁實驗室的門前,心驚膽戰地透過門上的玻璃窗望進實驗室裏。

實驗室裏只亮著一盞燈,隱約只看到有一個黑影站在實驗台的旁邊,黑影的旁邊還能看到一個燒杯裏裝著的不知什麽液體在冒泡。

我還記得班上的同學說過的實驗室鬼故事,是說很久以前因爲一直無法成功得到實驗所需數據而自殺死去的一個學生,他的靈魂還一直逗留在實驗室裏,還一直一直地重復做著同一個實驗。

「簌簌」聲還在斷斷續續地持續傳來,我越想心裏越毛。然而好奇心還是驅使了我轉開了門把,忍著就快休克的心跳,摸到了門邊的燈摯,打開了實驗室裏所有的燈。

當整個實驗室都亮了起來的時候,黑影也轉了身子過來,當時的我再也忍受不了恐懼的高壓,放聲開始尖叫:「啊!!」

然而轉過身子來的黑影原來是我班上的一個男同學,但是我記不起他的名字。他轉過身來的同時我也終于發現了那詭異的「簌簌」聲的來源——他正捧著一個裝著快熟面的燒杯「簌簌」的用筷子吃著快熟面。

我停止尖叫,但是早已嚇得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男同學驚訝地望著我:「怎麽是你?你在這裡做什麽啊?」

我的神志逐漸地恢復了,從地上站起來,忍不住皺眉責問他:「我才要問你在這裡做什麽吧?!」

「我在這裡做什麽?做實驗啊。」男同學用下巴指了指右邊的燒杯,還真的果然在燒著類似酒精的透明液體。

我不忿氣地指著他左邊放在本生燈上面加熱,裝著快熟面的燒杯:「你分明在實驗室裏煮食!」

「哎,實驗做到一半總會肚子餓嘛。」男同學竟然還嬉皮笑臉地望著我:「還是你也要一點啊?我還有半包呢。」

「不守規矩濫用實驗室器具要扣課業分數的啊!」我仍然覺得面前這傢伙太囂張了。

就在這時候,實驗室門外的走廊傳來一陣穿著皮鞋走路的腳步聲,咯咯咯地在走廊發出一陣回響。

「糟糕!」男同學突然開始匆忙地把文件都收拾好丟進背包裏。

「現在才知道糟糕了嗎?!」我忍不住諷刺這囂張過頭的傢伙。

「實驗室助理要來了,被他抓到我就真的要扣分了!」男同學說著,背起背包,拉起我的手臂就往窗邊跑去:「快點跳出去,快點!」

我一時間來不及反應,被他喝令著跳出了實驗室的窗口,而他也隨後跳了出來。他身後這時傳來實驗室助理的叫聲:「喂!你們兩個!不要跑!」

但是男同學又抓著我的手臂往前跑去,一直跑到接近大學後門的時候才停下來。一停下來,我就整個人虛脫地蹲了下來,氣喘吁吁。

男同學也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等到氣息稍微平順了他卻還笑著對我說:「嘿,很刺激很好玩吧!」

我忍不住擡頭瞪了他一眼:「一點都不好玩!」

「哈哈,很久沒有流汗流那麽暢快了啊!」他揩了揩額頭的汗水,摸了摸他那頭像刺蝟一般往上挺的短髮,臉上還是挂著那吊兒郎當的笑容。

「再説,我爲什麽要跟你一起逃走啊?我又不是不守規矩在實驗室煮快熟面的傢伙!」我喘著氣責問他。

「因爲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嘛,同班同學!」他笑著也坐到我的旁邊,攤直雙腿,雙手往後壓在地上,仰頭望著我眨了一下眼:「我知道你很有義氣的!」

我沒好氣地沒搭腔,只是低頭望著地上。

「嘿,」他突然伸手拍了下我的肩頭:「你叫什麽名字了?」

「林翠萍。」我機械化地回答他。

「林翠萍,你好啊!」他坐直身子,向我伸出右手:「我叫方子森,但是看在你也是個美女的份上,你可以叫我阿森。」說著他又對我眨了一下眼。

我忍不住翻白眼:「阿森,這種泡美女的方式也未免太爛了吧。」

「還有,用實驗室燒杯吃快熟面也太像恐怖電影裏的變態教授會做的事情了吧。」我接著又説道,擡頭望了他一眼,伸出右手握了他的手一下,不禁笑了起來。

阿森也摸摸頭笑了起來。

「不過你知道那是犯規的事情吧?真是的。」我沒好氣地搖搖頭。

「你第一次犯規對吧?」阿森卻還笑嘻嘻的。

「我沒有犯規,是你硬拉著我一起逃走的。」我又翻了一下白眼。

「真是無法想像啊!人如果活著一直都循規蹈矩的話,那麽人生也未免太無聊了吧!」阿森說著,站了起來,拍了拍褲子。

我讓阿森陪我走囘宿舍,道別的時候他對我說:「其實用本生燈加熱燒杯煮快熟面,會熟得更快哦。」

說完他又笑著離開了,留下我在宿舍的樓梯邊,不知道該覺得好笑還是好氣。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在上了大學後帶著笑意沉入夢鄉。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10-7-2014 12:33 A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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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5-2010 12:3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05 魚缸

阿森這自戀的傢伙還真不是蓋的受歡迎。

自從實驗室的「恐怖」偶遇後,阿森每天看到我都要很熱情地向我打招呼,並且把我拉過去他的圈子裏一起聊天一起吃午餐。我想如果不是因爲他那樣一個總是被一堆朋友包圍著的人,硬是把我拉進了他的圈子裏,我的大學生活大概就會一直平平淡淡直到畢業。

然而因爲認識了阿森,我的大學生活注定要閙得沸沸揚揚,熱熱鬧鬧。

阿森知道我在租書店打工,還來過租書店一次。而小麗明顯地對他很有興趣。

「不是吧,你真的沒有想過嗎?」小麗雙手撐著臉頰,仰頭望著天花板:「你那同學阿森身材好狀哦!」

我看著她發花痴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你喜歡猛男啊!」

「而且他笑起來也很陽光啊,眼睛又大大的,好漂亮的眼睛啊!」小麗轉頭望著我:「你不覺得他很『秀色可餐』嗎?」

聽見小麗毫不掩飾的形容詞,我撲嗤一聲笑了出來。

小麗正要再開口,一個穿著長袖橫紋上衣和牛仔褲,戴著一個鴨舌帽的男生走進了租書店裏。他一走進店裏就直直往衛斯理小説區走去。

看到那男生,小麗忽然低聲靠在我旁邊說:「看到那男生嗎?他最近似乎常常過來店裏,而且每次一來就到衛斯理小説區那裏翻看。」

「但是我都沒有注意到這個人呢。」我稍微打量了那男生一下,很確定自己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男生。

「前幾次見到他,你都剛好沒當班。」小麗繼續壓低聲音説話:「總覺得他有點怪怪的。」

「哪裏怪了?」我也開始好奇了起來。

「每次他過來都是只是看一下那些衛斯理小説,一本書也沒有租過。」

「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吧。」我拍拍小麗的肩膀,笑了笑。

小麗直起身子:「總之我就覺得他怪怪的。」

這時鴨舌帽男已經看完了他要看的小説,放下手裏的小説,又往店門口走去。他經過我們面前的時候,我還對他笑了笑。但是他一直低著頭,沒有看到我對他微笑。

「也許只是生性羞澀罷了,別想太多了。」我試著安撫焦慮的小麗。

阿森是那種只要想到就會立刻去做的人。比如説在導師轉身對著白板寫東西的時候,偷偷從後門溜出課室,就只爲了去吃鹵豬肉。

「你真的是認真的嗎?」當我們兩人已經坐好在飯店裏時,我卻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是爲了吃鹵豬肉,所以我們翹課來這裡?」

「很認真啊!」阿森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這檔口只做早午市,到下午兩點就吃不到了。」

我沒好氣地仰頭翻了個白眼,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和面前這傢伙認真,否則很快會發瘋。

「你不要以爲我沒看到你翻白眼!」阿森佯裝不高興地拍了一下桌子:「老子帶你吃好東西竟然還不賞臉!」

我白他一眼,沒説話。

阿森見狀又換上了嬉皮笑臉的樣子:「別這樣嘛,吃完帶你去看金魚好不好?」

「看什麽金魚?」我發誓我要是再和這傢伙認真下去,我的眼睛就要翻到眼窩裏去了。

「總之是好東西,朋友一場沒理由陷害你嘛!」說著,香噴噴的鹵豬肉端了上來,阿森早已拿好裝著白飯的碗和筷子,準備大快朵頤。

看著他雙眼因爲鹵豬肉而發亮的樣子,我不禁想起小麗形容阿森為「秀色可餐」的事情,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雖然阿森總是吊兒郎當的,但是說過的話倒總是算數的。例如他帶我去吃鹵豬肉的時候說要帶我去看金魚的事情,他就真的帶我去了寵物魚店。

我們才踏入店裏,櫃檯邊的老闆就像是和阿森很熟絡似的打招呼:「阿森!又來了嗎?」

阿森伸手揮了揮:「老闆你好!今天万字有開中嗎?」

老闆呵呵地笑了起來:「小子我告訴你,老子總有一天會中頭獎!」

「等著那一天!」阿森笑笑,拉著我穿過一個一個大大小小的魚缸,最後停在一個大型魚缸面前。魚缸裏有好多條小小的五顔六色的魚,正自由自在地在水裏悠游,似乎對魚缸外面的世界一點都關心,一點都不在乎。

「很漂亮的魚,五顔六色的。」我望著魚缸裏的魚,輕輕說。

阿森也彎下腰靠近魚缸看著那些小小的魚:「看著這些魚兒在水裏自由自在地游來游去,心情會變得輕鬆一些呢。」

「嗯。」我點點頭。

阿森沉默了一下,又開口:「每當我心情煩躁的時候,就會來看看這些魚。」

「嗯?」我第一次聽説阿森這樂觀過頭的傢伙也會有煩躁的時候。

「就只是看這個魚缸裏的魚。」阿森指著面前的魚缸:「因爲這個魚缸裏的魚感覺就像真正應該屬於同一個魚缸裏的魚。」

「同一個魚缸裏的魚?」

「嗯,比起其它魚缸裏的魚,這個魚缸裏的魚兒們沒有任何一點寂寞的感覺。」阿森繼續凝視著魚缸裏漠視我們兩人存在的魚兒們。

「寂寞的感覺?」

「像那個魚缸裏的幾條魚,」阿森突然直起身,指著旁邊的另一個大型魚缸:「你看到嗎,那條藍黃色的魚似乎總是自己一個人地躲在魚缸的左下角呢。」

「又或者像那個只有一條金魚的小魚缸。」他指著老闆櫃檯上的一個小魚缸:「你知道嗎,那條孤獨的金魚以前曾經和另一條金魚住在同一個魚缸裏。」

「那另一條金魚去了哪裏呢?」

「死了。」阿森的眼裏閃過一絲落寞,旋即又回頭繼續看著他所謂一點都不寂寞的魚缸裏的魚。

有那麽一刻,我沒有說話,阿森也沒有説話,我們安靜地看著魚遊動了好幾分鐘。

然後阿森突然又開口了:「有時候我覺得,人活在這個世界也像活在一個個的魚缸裏的魚。」

「魚缸?」我愣愣地望著他。

「有的人就是沒有辦法和一些人生活,因爲他們本來是兩個魚缸的魚,並不屬於同一個魚缸。」阿森頓了一下又繼續說:「而活在不同魚缸裏的人其實只能透過魚缸的玻璃去看到彼此,觸碰彼此的世界,那是多麽寂寞的事情啊。」

「寂寞的魚缸?」我也認真地凝視著魚缸裏的魚,果然每一條魚都像一個大家庭的一分子一般,沒有誰落單,沒有誰孤獨,沒有誰寂寞。

「嗯,多麽寂寞的魚缸世界。」阿森點點頭。

「我有個朋友說,這個世界裏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個的原子。」我伸手輕輕放在魚缸上,試圖引起魚缸裏的魚兒的注意,但是它們仍然對我們這裡的世界一點都不感興趣。

「一個個的原子?」阿森搔了搔頭:「人如果只是一個個的原子,也太孤單了吧。」

「一個個的原子永遠也只會屬於它自己;至少魚缸裏的魚,還有機會找到同一個魚缸裏的魚。這樣也許沒有那麽寂寞吧。」阿森說。

我擡頭望著阿森好幾秒,才又輕輕地微笑起來。

「一個個的原子,的確很孤單。」我說。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10-7-2014 12:33 A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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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5-2010 12:4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06 好感

阿齊聽説我和班上的同學開始混得比較熟絡了,也很替我高興。但是他自己卻似乎遇到了什麽煩惱。

「阿萍,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阿齊轉著手裏的吸管,感覺似乎真的很焦慮的樣子。

「什麽問題?」我吃了一根薯條,擡頭望著他。而我的心裏卻在想,別説是一個問題了,就是一百個問題我也會回答阿齊,因爲我是沒有辦法拒絕阿齊的。

「女孩子如果對一個男孩子有好感,會有什麽表現嗎?」阿齊轉著吸管的手指似乎抓得很用力。

「好感?」我拿起另一根薯條的手停在半空:「爲什麽這麽問呢?」

「就想知道啊。」阿齊鬆開手指,轉而抓著裝著百事可樂的紙杯的杯身。

「好感嗎?」我努力定住開始慌張的思緒,企圖好好思考阿齊的問題,但是答案卻一直卡在喉嚨說不出來。

看著我很努力在思考的樣子,阿齊企圖幫助我的思考過程:「就像如果你喜歡一個人,那麽在那個人面前你會怎麽樣呢?」

「我喜歡一個人?」我發覺自己怎麽一直在重復著阿齊的問題,一而再,再而三。但是似乎唯有通過重復著他的話,我才能真正理解他的話。

「嗯,就當作是你喜歡一個人,那麽你會在他面前有什麽表現呢?」

我望著阿齊那雙深褐色的眼睛,拿著薯條的手忍不住在輕微顫抖,以致我必須把薯條放下才能掩飾我内心的緊張:「如果我喜歡一個人,我會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偷偷看他,我會記著他的生日日期和其它重要的日子,即使他並不知道我記得,我會很努力地跟在能看得到他的地方,就算他不知道這有多重要,我會在他面前的時候無法拒絕他的任何要求,任何問題,只要他問我我就會回答。」

說完,我還能感覺到自己的心在快速地跳躍著,血液似乎就快沸騰了一樣。

阿齊望著我一口氣說完那些話,不禁愣了一下,才又回過神來:「是那樣子的嗎?」

「嗯,最重要的是,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會很費盡心思地出現在他的四周、身邊,看到他,聽到他,了解他在想什麽。」我深呼吸了一下,企圖平順自己急促的呼吸,然而卻徒勞無功。

「嗯。」阿齊點點頭,吸了一口汽水。

「所以你爲什麽這麽問呢?」我吞了口口水,問道。

阿齊擡頭看著我,帶著微笑緩緩地說:「我想我很在意一個女生是否對我有好感吧。」

我的心跳似乎在那一秒漏了一拍:「一個女生?」

阿齊還是微笑著:「嗯,我係上的一個女生。」

「一、一定是個很漂亮又善解人意的女生吧。」我努力地用已經開始在暴走的腦袋思考。

「她挺漂亮的,頭髮長長的,笑起來很甜美。」阿齊的笑容很甜很甜,甜到我似乎會因此而心臟衰竭。

「所以你覺得她對你有好感嗎?」我低頭喝我的汽水,不敢再擡頭看著他,怕自己繼續看著他因爲另一個女生的甜蜜笑容,會承受不了。

阿齊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她上課會坐在我的旁邊,我不説話的時候她會逗我説話。我想,她應該至少對我有一點點的好感吧。」

「是嗎?」我還是沒有擡頭看阿齊:「那就好。」

「嗯。」我猜他一定還在甜甜地微笑著。

「不過,阿萍,」沉默了幾秒,阿齊又開口:「能被你喜歡上的人會很幸福吧。」

我終于擡頭望著阿齊:「嗯?」

「能被那樣地喜歡著,那個人真的很幸運呢。」說著,阿齊又輕輕地笑了。

「是吧。」我又吃了一根薯條。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10-7-2014 12:34 A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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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5-5-2010 09:4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不再嗥月 于 15-5-2010 01:52 PM 编辑

suppo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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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量你好,你这封回帖不符合规格呢,麻烦编辑一下,用中文回复好吗?谢谢

by 不再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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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7-2014 12:3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07 紅豆

雖然知道阿齊喜歡另一個人,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他那麼優秀的一個人,又怎麼會看上自己呢?但我還是不小心就淪陷在傷感中。

第二天的課堂上,阿森踢了一下我的椅子,我連回頭搭理他也沒有力氣了。白板上,教授不停地寫著,我望著白板上的字跡,思緒卻不停地飄走。

我一直在想,喜歡阿齊有多久了?想著阿齊說話時,那總是不溫不火的語氣;那雙總是溫柔,卻又在稍微用心去看的時候,幾乎感覺不到一點溫度的眼睛。

為什麼喜歡阿齊?小麗曾經這麼問我,而我告訴她,因為我喜歡阿齊總是很有理想,很有想法的樣子。是啊,阿齊總是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而我,來到這大學上課,也是因為阿齊想要來這裡。如果沒有阿齊,我也許不會在這裡上大學也不一定。

思緒掉入這瞬間的泥沼中,我望著教授、白板、幻燈片出了神。如果沒有阿齊,眼前的這一切都不會存在了嗎?而我又會是在哪裡,做著什麼樣的事情?

在另一個時空的我,如果從未認識阿齊,又會是怎樣的人生?我竟然無法想像。從中三喜歡阿齊開始到現在,阿齊已經不僅僅是我暗戀的人,這麼多年來,他早已漸漸變成了我心中一種近似信仰的東西。

信仰……如果我失去了這個信仰,我該怎麼辦?我緊緊地抓著手中的原子筆,指甲深深地刺入自己的手掌心,但那刺刺的痛感,也比不上我內心此刻因意識到真相而感受到的痛楚。

阿齊喜歡另一個人,就代表我失去他了嗎?這是不是代表,我不能夠繼續喜歡他了?

這時,我的椅子突然從後狠狠被拉向後,椅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咯啦」一聲,一直埋頭在教課的教授也忍不住停下口中的喃喃自語,抬頭往發聲處望來。

我在關鍵時刻,穩穩抓住了桌角,差點就要跌坐在地上。頃刻間大家的目光都往我投射而來,我吞了口口水,急忙回頭尋找那個害我差點出洋相的罪魁禍首——坐在我後面的阿森。

「你搞什麼啊!」我狠狠瞪了阿森一眼,但他不但毫無抱歉之意,還朝我咧開燦爛的笑容:「誰叫你都不應我啊?」

「你……」我氣得差點就要把他桌子給掀起來。

「咳……」教授此時清了一下喉嚨,把課堂上學生的目光重新吸引回去。「我們來繼續……」

我鬆了一口氣,暗自感謝教授打救了我,免於讓我繼續成為課堂的注目焦點。

「別再鬧了!」我再度給阿森一記狠瞪,才回過身,繼續對著空白的筆記本發呆。

那天的記憶渾渾噩噩的,我到租書店打工的時候,還好幾次打錯了日期,害得店長要嚴重關切我。下午五點,店長有事要先走,囑咐我關店事宜,又再叮囑我別再犯錯後,就離開了。

晚上八點,才剛把租書店的鐵閘拉下、上鎖,一轉身就看見阿森,坐在停在店門口的機車上,頭盔下那張臉咧著一口白牙,向我揮了揮手:「嘿,下班了嗎?」

我有些訝異,匆匆走到他面前:「你怎麼來了?」

阿森笑起來的時候,一雙單眼皮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幾乎看不見他的眼睛了。

「我想吃糖水!」阿森揚起一邊嘴角,伸手指了指機車後座:「走啦,陪我去吃。」

我望著他,忍不住也笑了,搖了搖頭:「你早上上課時叫我,就是想要吃糖水?」

阿森就像個心思被看穿的小孩,撇了撇嘴:「羅嗦!上機車啦!」

我也許從來也不明白阿森這個人,後來我想。他明明有那麼多朋友,可是我不想理他,還是特意等到我下班後來找我一起吃糖水。那時候的我不懂得珍惜這份真心,後來的我也抓不住。

「快點啦,還發什麼呆?」阿森催促我,我趕忙從他手上接過頭盔,戴上,再跨上機車後座。

夜風迎面吹來,夜晚城市的霓虹燈把眼前的視線模糊成一片五光十色,我卻不期然想起阿齊,還有我即將失去的信仰。夜涼如水,我的心也跟著涼了。

阿森在一家糖水店門口停下機車。他笑臉吟吟的,似乎心情很好,與我此刻的心情形成強烈對比。我想,我若笑起來,也是一種苦味濃郁的笑吧。

「這裡的紅豆湯很好喝!花生糊也不錯喲。」阿森拉起我的手臂,趕著走進了店裡。此時店裡人滿為患,都是一些下班後來歇腳聊天的上班族,也有一家大小來餐後甜品的。

阿森來到櫃檯要點餐,櫃檯邊扎著一條馬尾的老闆抬頭見是阿森,就皺眉道:「你也太久沒來了吧,不喜歡吃就乾脆別來了。」

「老闆!別這樣嘛!最近忙!」阿森忙又堆起了笑顏:「你看我這不是給你拉新客來捧場了!」

說著,阿森把我拉了向前,還一邊跟我說:「我跟你說,老闆用心熬煮的紅豆湯,無敵好喝啊!好喝到會升天!」

「好了好了。」老闆也忍不住揚起了嘴角:「拍馬屁也不會選好聽的話來說,升天升天的,那麼不吉利!」

阿森見老闆不氣了,也就憨憨地笑起來。

老闆沒好氣地白了阿森一眼,才轉頭望了我一眼:「阿森這人就是個單細胞生物,你該不會是這只單細胞生物的女朋友吧?」老闆眼神裡還透露著滿滿的同情。

「我不是單細胞生物的女朋友啦!」我噗哧一聲笑出來。

「喂喂,老闆,你說話不要那麼直接嘛!」阿森狂按櫃檯上的按鈴表達不滿:「什麼單細胞生物!我學生物科技的,可聽得懂你說的!」

老闆伸手把按鈴從阿森手下奪走,完全不理會阿森,只對我淡淡地說:「幸好。」

我看著阿森憋氣的一張臉,就笑得停不下來。

「你笑什麼啊你!」阿森拍了拍我的頭:「帶你來不是要來讓你笑我的啦!」

但是說著,阿森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都是老闆你害的!」

老闆只是勾起嘴角,問我:「那小姐你要點什麼?」

「當然是紅豆湯。」我馬上回答:「好喝到會升天那個。」

「小姐,好的不學,幹嘛學壞的。」老闆瞟了我一眼,旋即又笑起來,而阿森不滿地抗議:「喂,老闆!」

老闆挑起了眉毛,充滿挑釁意味地望著阿森:「你還點不點糖水?」

阿森馬上乖乖地也也點了一碗紅豆湯。我則一直站在旁邊偷笑;難得阿森被克得死死的,看起來真的很大快人心啊!

當兩碗紅豆湯捧上來的時候,還熱騰騰地冒著煙。暗紅的色澤,濃稠的質感,紅豆粒粒分明,香味撲鼻,碗摸在手裡能感覺到那股沁入心脾的溫暖。

我深吸了一口氣,拿起湯匙,勺了一口,輕輕吹了幾口氣稍微送涼,再送進嘴裡。煮得剛剛好的紅豆,熟軟而爽口,味蕾皆為之一振。阿森果然沒說錯,這真的是碗好喝到會升天的紅豆湯。暖入身心的一碗紅豆湯,竟然好像在填飽肚子的同時,也填滿了本來空洞的內心。

阿森突然開口:「好喝,對吧?」

我抬起頭,對上阿森白煙繚繞下,一雙微笑的眼,內心飄起一股暖意。

「好喝。」我說,也微笑。

「好喝到會升天!」阿森又喝了一口,一臉滿足的模樣。

「心情不好的時候,來這裡喝上一碗,就馬上感覺世界上沒什麼事大不了!」阿森說。

我瞄了阿森一眼:「你只有心情不好才來嗎?」

阿森卻笑而不答,只是突然伸手拍了拍我的肩頭:「怎樣,你心情現在有沒有好一點?」

我愣了一下,望著阿森,不知所措起來。

「有那麼明顯嗎?」我乾笑起來。

「拜託!你今天根本反常。」阿森搖了搖頭。

「阿森,」我吞下一口紅豆湯,說:「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阿森聳聳肩,搖了搖頭:「怎麼啦?」

「噢。」我把視線移向碗裡的紅豆湯。

「嗯?」阿森還在等待我說話。

「那個……」我抓著湯匙在紅豆湯裡轉著圈,濃稠的紅豆隨著漩渦在打轉。

「我暗戀了四年的一個人,好像喜歡了另一個人。」我努力以不在乎的語氣說這番話,但是話出口,卻變成了幽幽的一句話。要怎樣才能說著阿齊喜歡另一個人,而不感到刺心呢?

「那樣啊……」阿森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考什麼的樣子。

「先發製人,去追求他!」阿森想了一下,突然雙眼發亮地說。

「追求他?」我睜大了雙眼,停下了攪拌紅豆湯的動作。

「對啊,趁他還單身,來個公平比賽!」

「可是……我怎麼比啊。」我又低下頭。

「沒比過怎麼知道你贏不了?做人可千萬不要讓自己後悔!」

我抬起頭:「萬一輸了怎麼辦?」

阿森聳聳肩:「沒什麼大不了,到時我請你喝一個月紅豆湯當療傷費如何!」

我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喝紅豆湯就好得起來?」

「看你現在不就在笑了?」阿森勾起嘴角,那雙月牙般的眼睛,不知道為何,此刻卻讓我感到如此安心。

「那好,一言為定!」我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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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7-2014 12:4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08 告白

當我把阿森的提議告訴小麗的時候,她是馬上舉雙手贊成的。

「告白!告白!告白!」小麗只差沒在店裡唱起歌來。

我托著腮幫子,望著下午三點鐘租書店裡,三三兩兩的中學生;倪匡的科幻小說最受歡迎,《木炭》那本書被租借了那麼多次,都有點皺褶了;不過也有一些人特別喜歡恐怖漫畫,比如小麗就是恐怖漫畫家伊藤潤二的超級粉絲。

所以像小麗那樣一個看恐怖漫畫的人,有著那麼一顆少女心,一直是我很疑惑的事情。

「萬一告白之後,發現阿齊像《祖先們》裡面那家一樣,怎麼辦?」我隨口說說,順便調侃小麗對恐怖漫畫的另類喜好——《祖先們》是伊藤潤二創作的其中一個故事。

小麗吐了吐舌頭:「哎喲,漫畫只是漫畫啦!呸呸呸,才不會遇到祖先頭蓋骨要層層連接的啦!那樣太噁心啦!」

我望著小麗笑了起來:「你覺得噁心,你還看?」

「就是越噁心越要看!」小麗挺起胸膛,理直氣壯地說:「你不懂!就像看《絕命終結站》電影系列一樣!」

我搖了搖頭,服了小麗。還記得有一次和小麗去看最新一集的《絕命終結站》電影,電影畫面上血肉橫飛,她則不亦樂乎地咔嚓咔嚓吃著爆米花,我都想說你怎麼還吃得下爆米花啊!隨後兩人還去吃了意大利面,小麗點了番茄肉醬的,我又一陣噁心……。

「嘿!你少趁機扯開話題!」小麗一雙大眼又瞟來,伸出手指指著我:「不是在說著要你向阿齊告白嗎?」

「等等!」我抓下小麗揚在半空中的手指:「哪有那麼快告白啊!我只是說,阿森提議我追求阿齊啦!」

「追求?」小麗扯了扯嘴角,狀似思考:「可是如果你不讓他知道你喜歡他,他怎麼會知道呢?男孩子都是很鈍的!」

我又忍不住笑起來:「你怎麼知道男孩子都很鈍?」

小麗聳聳肩:「你看你暗戀阿齊都多少年了?他一直都不知道你喜歡他!這夠鈍了吧!」

「我又沒有追求他啊。」我有些心虛;暗戀本來就是暗暗喜歡啊,阿齊當然不會知道我的心思。其實,我也害怕一旦阿齊知道了我的心思,會逃避我也說不一定。那我的信仰……怎麼樣還是會離開我吧。

「那就現在開始追求!千萬不能讓另一個女生捷足先登了!把握!」小麗握緊了拳頭,一臉堅定地望著我,好像要鼓勵我上場賽跑似的。

我又托起腮來:「其實我也不知道怎樣追求阿齊啦。又沒有追過男孩子。」應該是說,我也從未喜歡過阿齊以外的男孩子;唯一認真喜歡的人,就只有阿齊而已。

「追求男孩子,的確是要花點心思的。」小麗又歪起頭開始說出一連串偶像劇裡的劇情,供我參考:「比如約他去沙灘漫步啊、跟他去學校頂樓聊天啊、雨天的時候不帶雨傘、喝咖啡的時候故意在嘴巴上沾到白色奶泡……」

我心裡一邊吐槽小麗那一堆偶像劇老梗,一邊思緒又漸漸飄到阿齊身上。要怎麼做,才能讓你喜歡我?難道要點一首The Corrs的《What Can I Do 》,才能表達我的心情?

「喂!阿萍!」小麗突然在我眼前大動作地晃動著雙手,把我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給你建議嘛!」小麗佯裝生氣,我猛點頭:「有啊有啊,我等下就約阿齊去學校頂樓聊天!」

小麗這才又展開笑靨:「那才對嘛!」

此時,店門口被人推開,我轉頭望去——又是那個小麗覺得他怪怪的戴鴨舌帽的男孩子;雖然這天他換穿了一件格子襯衫,但那高瘦的身材還是讓人一眼就認出是他。

小麗靠在我耳邊說:「是他。」

我看著那個鴨舌帽男走到熟悉的衛斯理專區,不禁開始好奇鴨舌帽底下,看清那張臉的話,是什麼模樣。

「你說他會不會有禿頭困擾?」小麗又湊近我,壓低聲量說道,害我笑了出聲。

結果那天鴨舌帽男孩是沒有租借哪一本書,又是翻看了一下,悄悄離開了。

那晚下班後,在小麗的慫恿下,我總算鼓起勇氣約了阿齊吃晚餐:「這個,你忙嗎?要不要一起吃晚餐?今天下班了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做。」

小麗一臉鄙夷地望著我蓋下電話:「說好的學校頂樓呢?沙灘呢?」

「慢慢來嘛!」我笑道。

鑽入快餐店裡的時候,落地窗外居然下起了雨來。我望著窗外打在屋簷上滴滴答答的雨,稀釋了城裡五彩繽紛的霓虹燈光。

「租書店的工作如何?」阿齊突然開口問,我這才回過頭來。

「還行啊,雖然店長總是說些怪怪的哲學,但小麗很個很好聊天的伴。」我微笑說道。
        
「對呀,你說過你無法習慣小麗的聒噪和你室友的安靜反差。」阿齊笑起來,微捲的劉海下,那雙眼還是如此溫柔,輕輕的,永遠不會多一絲情感,似乎也不能再少一分。

我想著小麗和阿森的提議,望著阿齊的笑靨,心跳毫無預警地就加快了起來。

追求眼前這個人?這個我暗戀了這麼多年的人?不知道為何,我可以怡然自得地喜歡這個人那麼久,卻在想要追求他的想法面前畏怯起來。想著,我輕握起拳頭,感到手心竟微微在沁汗。

「我——」我才說了一個字就打住,因為阿齊也在同一時間說了同一個字。

我們尷尬地望著彼此幾秒鐘,我才吶吶地說:「沒關係,你先說。」

阿齊有些抱歉地笑了笑,點點頭,說:「我本來是想說,我上次跟你說過的那個女孩子,最近似乎鬧脾氣,都不再跟我說話了,見到面也不跟我打招呼,我想說,這真的很奇怪呢。」

我看著阿齊有點懊惱的神情,不知道該為那個女孩子似乎不再成為對手而鬆口氣,還是該為阿齊如此在意那個女孩子的舉動,而感到落寞。

「女孩子的心思真難猜。」阿齊苦笑起來,我的心卻一陣刺痛。

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提起一直往下墜的心。「女孩子喜歡一個人時,總是反反复复的。」

阿齊望著我,微笑起來:「是嗎?」

「是的。」我點頭。

「也許她是喜歡你的。」我說,低下頭。

阿齊只是笑了笑,旋即說:「那你呢?你上次說過的你喜歡的人。」

我搖搖頭:「沒有,現在沒有喜歡的人,我說的是以前的事。」

「噢。」阿齊點點頭。

當阿齊把我送到宿舍樓下,說了句「晚安」,轉身離開的時候,我站在原地,望著阿齊的背影在月光下被拉得長長的,遲遲無法迫使自己轉身,上樓,離開。

阿齊緩慢地走著,他的背影漸漸遠離。我望著寂寥馬路上他的身影,那瞬間心裡湧起了許多許多的話想說,滿得幾乎把我淹沒。

我也喜歡你,阿齊。

我凝視著阿齊逐漸消失的背影,對著空氣默念道。

當阿齊的背影在轉角處消失在我視線裡後,我才回過身上樓。信仰……終究是信仰。我那時意識到,如果我把喜歡說出了口,阿齊就會停止成為我的信念。

看來我要讓阿森和小麗失望了。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10-7-2014 12:47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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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1-7-2014 01:0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09 龍紋

推開宿舍房間的門,才發現房裡早已亮起了燈——我那難得一見的室友這晚又早回來了。

「又是那個男的啊。」龍紋又是像上次我見到她那樣,盤著腿,雙目盯著電腦屏幕,電腦上依然是一堆我完全看不明白的符號和數字,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望了眼手錶:「你上次這麼早回來,好像也是星期四。」

龍紋這下倒是停下了「嗒嗒嗒」打字的手指,轉過頭來正眼看我了。

「星期四我沒當班。」她望著我說,好像有點疑惑我怎麼會注意到星期四這點了。

我把鞋子脫下放到門邊,一邊把門帶上:「當班?」

「你去酒吧嗎?」龍紋不答反問。

我抬起頭,她依舊盤腿坐在椅子上,一雙眼盯著我,等著我回答。

「沒有去過。」我回答。「為什麼這麼問?」

龍紋聳聳肩道:「那就可惜了。」

「可惜什麼?」我倒是好奇了起來。室友究竟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呢?

「可惜你沒辦法喝到我調的雞尾酒。」她的視線又重新回到電腦熒幕上。

「哦?」我急忙拉開在龍紋桌旁、我的書桌前的椅子,一屁股坐下:「你是調酒師?」

「嗯。」龍紋又聳聳肩,她耳朵上的好幾個耳環跟著搖晃起來。「你問我當什麼班,就是去酒吧當班咯。」

「哇啊!」我興奮地跳起來:「好酷啊!」

龍紋用眼角瞥了我一眼:「還好吧。需要那麼誇張嗎?」

但是我分明看到她嘴角微微勾起的一絲笑意。我笑了起來。

「那我肯定要捧你場,去喝你調的酒啦!」我說。

龍紋只是稍微點了點頭:「不要帶那個男的一起來就好。我不想調給他。」

我的笑意僵在臉上:「你是說剛剛送我回來那個?」

「嗯。」龍紋繼續打著字。

「他叫阿齊。」

「噢。」

「為什麼不能帶他一起來喝酒?」我忍不住還是問了。

「因為我們氣場不合。」龍紋倒是毫不猶疑地回答道。

我被她的答案給搞得愣了好一會兒。氣場不合?這是什麼啊?

就在我要開口發問的時候,龍紋似乎早有預料一般,又瞥了我一眼,說:「氣場不合就是一種感覺,別問我為什麼。」

「可是——」

「你不要告訴我你喜歡他。」龍紋繼續瞥著我,說道。

我頓時語塞,張開的嘴也忘了要蓋上。

龍紋見狀,搖了搖頭,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我跟你講,喜歡他沒有好結果啦。」

「可是你不認識阿齊啊。」怎麼定論下得那麼快?

龍紋點頭,但說:「那我問你,他是不是對每個人都很溫柔?」

「嗯,是啊。」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阿齊無論什麼時候都很溫柔,只是……

「只是他也好像誰也不在乎?」龍紋好像能讀得懂我的心思一般,我嚇了一跳。

我望著龍紋的側臉,她尖削的下巴在短髮襯托下更顯瘦削,脖子下的鎖骨在背心下非常明顯。

「不能說他不在乎,他只是……」他只是不在乎我而已?也許,在那個女生眼中的阿齊,與我看到的阿齊,不一樣。不僅僅只是在乎自己的理想而已。

「這種人我一眼就看得出來,不會看錯。」龍紋淡淡地說:「他永遠不會為誰改變,也不會為誰停下腳步。」

我低下頭,不想認同龍紋說的,雖然我認識那麼久的阿齊,的確就是那樣一個人。永遠不會為了誰而留下;如果當時候我說我要留在鎮裡,他也照樣會來這座城裡唸書,不顧一切。

「你怎麼知道?」最後,我只吐得出這句話。

龍紋又停下了敲打鍵盤的動作。

「因為我某種程度上,也是這樣的人。」說完,她又繼續盯著電腦熒幕打字。

那時候的我,望著龍紋的側臉,不知道如何反駁她,也不知道還可以說些什麼。但是如果我能夠讓時光倒流,我當時就會告訴她說:「不,你和阿齊不一樣。」

你會在乎,而且很在乎。只是與阿森一樣,我也明白得太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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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1-7-2014 01:0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10 消息

我曾經想過很多遍,當時候拋下鎮裡的一切,跑到城裡上大學,說是為了追隨阿齊的腳步,其實當中也存有對弟弟的承諾。

阿齊如果是當時的我面前那個提著燈,一直往前跑,一直讓我疲於追逐的領路人,弟弟就是在我跑得累了的時候,在我耳邊說「不要放棄」的那個人,那個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的理由。

來到大學就快半年了,我一次也沒回過家,也沒有打過一通電話回家,不想也不敢聽到老媽和弟弟的聲音。對老媽也許是一種愧疚,對弟弟也許是一種畏懼。

害怕打電話回家的時候,聽見弟弟的壞消息。

只是我沒想到,壞消息不是我不去找它,它就不存在的。當事情發生的時候,壞消息會自己來找你;如何逃避也沒有用。

按下內心的躁動,決定不向阿齊告白後的第二天,如往常般到講堂去上課,阿森又踢我椅子,我正想回頭叫他安靜點的時候,我忘了切換靜音模式的手機居然在此時響了起來。

這陣鈴聲把大家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我一臉尷尬,匆忙把手機從口袋裡掏出來,正想馬上按掉不接,卻發現來電顯示是老媽。我愣了幾秒,還是按下了不接來電。

手機停止作響。教授繼續教課,學生繼續上課。然而我的視線依然黏在手機熒幕上,手指還微微顫抖。老媽打電話給我……我心中閃過各種可能性,大都是不好的事情。

阿森繼續踢我椅子,我回過頭,狠狠地說:「夠了。」

他似乎被我的反應嚇了一跳,只是木訥地望著我,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我搖了搖頭,又回過身,努力把注意力移回課堂上,但我的視線卻不停瞄向桌上的手機。拜託,不要是壞消息。

好不容易熬到課上完了,我馬上衝到課堂外,撥打老媽的電話號碼。

「喂?媽,怎麼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吸鼻子的聲音,我的心涼了一大截。

「喂?說話啊?」我催促道。

「萍啊……」老媽的聲音總算傳進耳裡了,但並沒有讓我放下心來。

「發生什麼事了?」我努力阻止自己往不好的方向想去。

「你弟他……」

我的心跳彷彿漏跳了一拍。

「阿弟他怎樣了?你話不要說一半停住!給我說清楚啊!」我聲量不自覺提高了起來,走廊上來來往往的人有的不禁朝我投來好奇的目光,我急忙走到校樓外,朝籃球場走去。

「他發燒了,燒到三十九度……」老媽斷斷續續地說道。

「什麼?」我停住了腳步。

「把他送到醫院了,他們說他出現中風現象,現在還在昏迷,怎麼辦?」老媽急切問道。

「我怎麼知道怎麼辦!」我很沒用地直接吼回去,希望這麼一吼就可以把我那明明很堅強的老媽給吼回來,或者把我的弟弟從昏迷中吼醒來。

老媽不說話了,只是一直在電話那頭哭著。

「我現在就搭下一趟火車回家,等我回來再說!」我匆忙切斷了通話,用力深吸了一口氣。

熾熱的午後,籃球場上沒有人在打球,我站在空無一人的觀眾台階上,只覺得陽光就快把我烤熟、蒸發掉了。

那一刻我害怕得連耽擱一秒的時間也沒有,匆忙跑回宿舍,把東西收了收,就趕著要出發去火車站。從這裡搭火車回家,要兩三個小時,我天黑前應該可以趕到。

才跑出宿舍,卻見阿森在宿舍樓下:「喂,阿萍!」

「我不得空,下次再跟你說!」我此刻真的沒有時間和他說話,只想馬上衝回家,衝到弟弟的身邊……無論如何不能夠浪費一分一秒。

即使我多麼用力不去思考弟弟隨時可能會死亡,我發現我內心深處還是早已打定了這個主意——如果弟弟要死的話,我一定要見到他最後一面,一定要。

我站在公車站前,奮力地張望著,心裡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阿森還是跟了上來。「喂,你怎麼啦?」

我搖搖頭,決意不想說,害怕一旦說了出來,內心的恐懼會崩堤。

「那你要去哪裡?」阿森嘆了口氣:「這總能說了吧?」

我這才正眼看向阿森。我咬了咬下唇,才終於開口:「我要回家。」

阿森並沒有問太多,他問了我家鄉在哪裡之後,就讓我等會兒,回去騎著機車來接我到火車站去。一路上我的心依然懸在半空中,一直想著弟弟的狀況,又想到無助的老媽,我好幾次想哽咽,但都硬咬著唇,不讓自己還沒回到家看到情況前就崩潰。

抵達火車站後,我向阿森道了聲謝,轉過身就用跑的跑到櫃檯去買火車票,正好趕上了十五分鐘後就要開走的火車。
當火車門在一陣鈴聲提醒乘客火車即將開動後關閉起來時,一個身影突然走到我旁邊的座位,坐了下來。

這時間到我家鄉小鎮的火車,本來就沒有多少人,乘客大都會選擇獨自一個享有座位,鮮有人喜歡坐在陌生人旁邊,打擾對方也困擾自己。

我抬起頭來,一張熟悉的臉映入眼簾,我怔住了。

火車往前行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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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1-7-2014 01:0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11 火車

我一時間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說不上心裡那陣翻騰,是感動抑或是本來的那股恐懼。

倒是他先開口了:「你這樣魂不守舍的,真叫人不放心。」

我盯著阿森那張剛硬輪廓的臉,那雙總是看似什麼都不上心的單眼皮眼睛,那一瞬間突然感到一直壓在喉嚨的淚水,控制不住地湧了上來。

阿森卻似乎一點也不驚訝,只是凝視著我,淡淡地問:「如果你想說,我會聽。」

我感到眼眶一熱,只不停用力地吸著鼻子。

「如果你不想說,也沒關係。我就坐在這裡陪著你。」

「為什麼?」我問,隱忍著哽咽的衝動。

「還用問的嗎?」阿森皺眉:「我們是朋友嘛。」

「難道看到朋友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能夠見死不救嗎?我阿森就做不出這種事。」他騷了搔頭,竟然有點難為情起來。

可是我卻依然感動得一塌糊塗。

我抓住阿森的肩膀,把頭埋向他透著溫暖體溫的肩窩,眼淚無法控制地往下掉。

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耳邊只依稀聽見火車抵達了幾個站又開走了。

等到我哭累了,想把頭抬起來的時候,才發現不知何時開始,阿森的手掌已經覆在我的髮上。他手掌心厚實而溫熱,感覺他的手好大好大。

似是意識到我停止了哭泣,阿森的手此刻就抽離了我的髮,但他依然沒有移動,任由我把頭繼續靠在他肩膀上,一句話也不說。

火車上的空調冷得我起雞皮疙瘩,阿森的體溫剛剛好暖和,讓我有那麼一瞬間不捨得離開。

我往阿森身上缩了缩身子,阿森依然沒有移動,我幾乎能感覺到他脈搏跳動的韻律。

我終於還是坐直身子,擦乾了淚痕,抬頭對阿森說:「謝謝。」

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粗啞了起來。

「不用謝啦。」阿森微笑起來;那抹笑如此溫和,我到現在依然記得。

阿森永遠是我記憶裡那一道溫暖的痕跡,如同冬天的陽光那般輕柔而溫和。

火車穿過一片又一片金黃的稻田,天空一片蔚藍,萬里無雲。

我們又沉默著,直到火車又過了一站,我才開口劃破沉默:「我其實很害怕。」

「害怕什麼?」阿森問,他那雙眼睛清澈而透明。

「害怕不好的事情會發生。」我說。

「人生有好的事情,就有不好的事情。」阿森聳聳肩。

「如果一直害怕的話,反而什麼也抓不住。」他又繼續說道:「要發生的就會發生,我們誰也阻止不了,不是嗎?與其害怕,還是好好地過日子,不要讓自己留下遺憾就好。」

我望著阿森,啞然失言。

阿森又笑起來,他的笑容在午後的陽光下彷彿會發光:「別害怕,你有陽光帥哥我陪著你,一定會逢凶化吉啦!」

我這才終於破涕為笑:「你少自戀了!」

「每日一自戀,醫生遠離我!」阿森笑著說道。

「你以為帥是保健品啊?帥一帥就會健康?」我忍不住吐槽他。

「哎喲?」阿森挑了挑眉毛:「你這是承認了我帥嗎?」

我沒好氣地擺擺手:「你一點也不帥!」

阿森吐了吐舌頭:「知道啦!情人眼裡出西施,你喜歡的那個人最帥啦!」

一聽阿森提起阿齊,我又轉頭望著窗外,嘆了口氣。

「你展開追求行動了沒有?」阿森追問道。

我搖搖頭:「沒有。」

「為什麼啊?」

我沉默了好幾秒,才回答:「沒有結果的事,何必去追求?」

「如果做什麼事都要講結果的話,那也活得太累了。」阿森說。

我回過頭,迎上一雙認真的眼睛。

「就像人生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我們控制不了結果,難道就不生活了嗎?」

他拍了一下我的腦袋:「你想東西怎麼那麼死腦筋?」

我這才反應過來:「你才死腦筋!」

我甩開他的手,才發現自己又在阿森面前,在幾分鐘內從哀嘆轉為微笑。

這個人,為什麼對我有這種能力呢?

看著夕陽第一道餘輝下阿森的笑靨,我發現內心那股幾乎壓垮我的恐懼,似乎輕了一點。

如果當時候沒有阿森陪著我坐那趟火車回家,也許直到今天,我依然會獨自帶著一擔子的恐懼,望著自以為的那個結果,一步也不敢往前跨去。

下午六點半,火車終於抵達終點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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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2-7-2014 02:4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12 醫院

趕到醫院的時候,老媽看起來總算冷靜了不少。

「護士說你弟的燒開始在退了。」老媽站在弟弟的病床邊,臉上的淚痕已幹,只是一雙紅腫的眼依然掩蓋不住憔悴。

「那就好。」我一路上一直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我伸手輕握弟弟的手,他的手很燙,大概是發燒的餘溫未降。我看著他蒼白的臉,那雙緊閉的眼,感到一陣心疼。

「我來了,阿弟。」我輕輕地說。

弟弟只是微微地動了一下手指,但沒有醒來。也許他真的太累了吧。

「這是?」老媽此時才注意到一直跟著我到病房來的阿森。

「伯母你好,我是阿萍的同學,叫阿森。」阿森馬上向老媽伸出手,露齒微笑。

老媽望著阿森好幾秒,才有點不知所措地伸手跟阿森握了握手。

「小子,不准欺負我們家阿萍啊!」結果老媽在握手的那一刻,又恢復了她的本色。

「媽,不是你想的那樣啦!」我急忙要解釋,但老媽又開始風風火火地把手袋收了收,說她還要回去繼續開店,要我看著弟弟,就一溜煙離開了醫院,丟下我和阿森,還有睡著的弟弟。

我望著老媽離去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嘆了口氣,拉開椅子,在弟弟病床旁坐了下來。

阿森也默默自己拉了張椅子坐下。

我望著弟弟垂下的長長的眼睫毛,慘白無血色的臉頰,伸手輕撥他額上的劉海,希望那樣可以帶走一點他這年輕軀體所不應該承受的苦。

「伯母真是個很有精神的人。」阿森突然開口。

我轉過頭瞟了他一眼,說:「嗯,她一直都是那樣的。」

「跟你真不像。」阿森勾起嘴角。

「是嗎?」我又轉而輕握起弟弟的手,感受弟弟手掌傳來的溫度,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確定他好好地活著,脈搏還好好地跳動著。

「你總是喜歡把想說的話,收到心最裡邊的抽屜。」阿森說。

「沒說出來的話,你又怎知道存在?」我沒有看阿森,只是凝視著弟弟沉睡的臉。

「我就是知道。」

我沒有再回話,任由窗外夕陽的金黃光線灑滿病房,又漸漸撤離。

「我想去買點飲料。你要喝點什麼嗎?」阿森終於站起身,劃破了沉默。

我沒有抬起頭,只是搖了搖頭。

阿森正要邁開腳步,我卻聽見自己又開口了:「是地中海貧血症。」

「什麼?」阿森愣了一下,又重新在我身旁坐了下來。

「地中海貧血症。」我握著弟弟手掌的手,微微收緊。

「我弟他從小就患有地中海貧血症。」我的視線一直貼在弟弟的臉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敢望向阿森。「醫生說他活不過二十歲。」

「年紀輕輕,就要承受那麼多苦。」我繼續說著,不知道為何明明什麼都不想說,一開始說了卻停不下來了。「而且在人生那麼早的階段,就要如此深刻地明白死亡,隨時會來到。」

「他還那麼小,卻比我們誰都堅強。」我說著說著,視線漸漸被溫熱的淚水弄朦朧了。

「當我和老媽都在害怕死亡會帶走他的時候,他卻反過來安慰我們,說他會活得好好的,每次換血都一點都不痛,一點也不苦,就怕我們為他哭,為他擔心。」

阿森把一隻手搭在我微微顫抖的肩上,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我旁邊。

眼淚滴落在我的手背上,喉嚨上彷彿有一塊難以下嚥的什麼,我卻好像打砸了水缸一般,話像水一樣嘩啦啦地止不住地流出來。

「他總說,沒有關係,只要我替他過他無法過的人生,他就滿足了。只要這樣,他就不會後悔了。只要我好好地過我的日子……」我開始泣不成聲起來。

「他說,死一點都不可怕……」我用空出來的另一隻手狼狽地擦著淚,眼淚卻不聽使喚地繼續淌下。「他說,如果他死了,他就會在另一個世界,繼續守護他最愛的姐姐……」

我感覺到阿森搭在我肩上的手,稍稍用力捏了一下,好像在無言為我打氣。

也許是我的哭聲吵醒了弟弟,此時床上的人兒突然開了口:「姐姐。」

我輕握著的手,緊緊地回握著我的手。

弟弟張開了雙眼,有些疑惑地望著我和阿森。「姐姐,怎麼哭了?」

「沒、沒事,姐姐沒有在哭啦。」我趕緊把淚擦得更用力了些。「沙吹進眼了啦!」

弟弟輕輕晃了晃握著的我的手,說:「別哭,我沒事呢。」

「傻孩子,幹嘛反過來安慰我?」弟弟這麼一說,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眼淚,又再度決堤。

「你姐她平時都這麼愛哭的?」我身旁的阿森突然插嘴問道。

我正想回頭狠狠瞪他一眼,弟弟卻先一步回答了阿森:「是啊,她很愛偷偷哭。」

我睜大了雙眼,一時間也不知道要繼續哭還是要佯裝生氣。

「我什麼時候愛哭了?」我望著弟弟揚起的笑靨,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弟弟又朝阿森望去:「可是你不准惹我姐哭哦。」

我沒好氣地說:「你跟老媽怎麼口氣那麼像!」

弟弟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真是的,你不是剛發燒嗎?精神那麼好……」雖然嘴裡這麼說著,但是看到弟弟好好地醒來了,我心裡是一萬個感恩。

我伸手探了一下弟弟額頭的溫度,似乎已經降到正常的溫度了。

「燒退了。」我笑著說。

「太好了。」阿森馬上跟著說道。

我轉過頭,正好對上阿森微笑的眼。

「嗯,真的太好了。」我又重複他的話,感到自己的笑意似乎更深了。

雖然,不論是當時候的我,還是兩年後的我,都還是無法直視弟弟隨時瀕臨死亡邊緣的事實,但那一刻,我心中升起的那絲勇氣,還是真實而鮮明的。

對於生離死別這回事,我永遠都無法理解,即使到了今天依然不能夠理解。

我只知道,那時候弟弟的手很溫暖,阿森的笑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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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2-7-2014 02:2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13 榴蓮

接弟弟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許了。

本來想說不耽擱阿森的時間,想要匆匆趕上最後一趟火車,老媽卻硬是把我們給留了下來:「都那麼晚了,明早再走啦!剛剛你舅父帶榴蓮來了,正好來一起吃啦!反正你弟肯定不能吃了,我一個人吃不完。」

「可是,媽……」我不安地望了眼阿森,又望向老媽,小聲說道:「我們家裡沒房間讓他睡啦。」

「哎喲,男孩子睡一下沙發會死嗎?」老媽卻理所當然地把客廳的沙發讓了出來。

阿森倒是毫不介意,還一直頻頻看向廚房地上的那堆榴蓮,雙目發亮:「沒問題啊!」

我翻了個白眼,這個阿森,就是為了榴蓮,把自己賣了也不知道吧!

老媽馬上看出了阿森對榴蓮的意思,拿出菜刀,手腳利落地剖開了榴蓮。

「我好久沒吃榴蓮了。」阿森津津有味地吃起榴蓮鮮黃的果肉。

「那就要多吃點!來來!」老媽就像找到知音人一般,興奮地開了一顆又一顆榴蓮,我和阿森吃了一瓣又一瓣,很快地榴蓮殼、榴蓮種子就堆了一個小山。

「哇咧,你看,這個是俗稱『允核』的榴蓮果肉!好吃啊!」阿森還不時發出感嘆,讓老媽剖榴蓮剖得更開心了。

「小子果然識貨啊!」老媽笑著說。

就連不能吃榴蓮的弟弟,也跟著捧著碗面,圍坐在一旁,跟我們聊起來。

那天的晚餐,我們便四個人圍在地上展開的幾張報紙邊上,一邊剖榴蓮、吃榴蓮,一邊說著笑著,度過了。等我一回神的時候,才發現,家裡已經很久沒這麼熱絡的氛圍了。

三個人的單親家庭,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有了那種必須甘於寂寥的默契。

誰也沒想過,也許,我們可以打破這種對立。我也可以和老媽平心靜氣地說話,我們也可以開弟弟的玩笑,老媽也可以取笑我小時候的趣事。

不知道為什麼,持續如此多年的僵持,在那個晚上,似乎就瞬間瓦解了。也許是有外人阿森在的關係,又或者,是因為那個人是阿森。

「那首歌叫什麼來著?又真又假的那首!譚詠麟的!」老媽歪著頭問道。

「什麼又真又假啦?」弟弟也被老媽的問題給弄得哭笑不得。

「我知道!我知道!」阿森幾乎要跳起來:「一生中最愛!」

「對啊對啊!那首歌就叫『一生中最愛』!」老媽大笑起來。

「你幹嘛聽歌的品味跟我媽一個年代啊?」我忍不住虧阿森。

阿森倒是一點也不感到不好意思:「經典的歌是不會遭到時代的淘汰的!」

「小子這話就有見地了!」老媽馬上附和道。

不知不覺中,我們三個人竟然把一堆榴蓮給吃光了,都飽得肚子快掉出來了。

我催促已經開始在打呵欠的弟弟去休息,老媽也收拾收拾,準備去歇息了。

等到我洗了個澡出來,客廳裡只剩下僅僅被分派到一張沙發的阿森了。

我拉起掛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還微濕的頭髮,側頭望著他,想了想,還是說:「真的很不好意思,耽擱了你一天的時間。」

阿森躺在沙發上,聳了聳肩:「沒關係啦,真的好久沒吃榴蓮了。」

我走到他身旁蹲下來,以便讓自己能和他在同一個水平線說話。

「謝謝你,阿森,真的。」我很認真地說道。

不管是陪著我搭火車,還是聽我說關於弟弟的事情,還是給我們家帶來了活絡的氛圍。

「拜託,那麼羅嗦!你再謝,小心我就要你以身相報哦!」阿森瞥了我一眼,賊笑道。

我抓起沙發上的墊子扔向他的臉:「我很認真在跟你說話啦!」

阿森避開我的攻勢,順手把墊子推向我的臉,我一個重心不穩往後倒去,他還死沒良心地哈哈大笑起來:「噗,你看你倒的那姿勢!」

我馬上跳起來,氣得用毛巾甩向他:「笑什麼啦你!」

阿森眼明手快地抓住我甩過去的毛巾另一端,用力地一拉,我卻跟著毛巾一起再度失去重心,只是這次倒向的方向是面前的阿森。

「啊!」我急忙想要往後退,但是還是來不及,一把撲到了阿森身上,雙手撐在他脖子兩旁的沙發表面上。

阿森的臉距離我只有幾寸的距離,他的一雙深褐色的眼怔怔地盯著我的眼,他近得我能夠感覺到他鼻子呼出來的溫熱的氣息。

我屏住了呼吸,一時間也忘了如何反應,只愣愣地盯著阿森的臉,我潮濕的髮絲垂落在他的耳上、脖子上。我的腦袋似乎剎那間無法運轉起來。

這時,阿森張開了嘴巴:「我還聞得到你身上有榴蓮的氣味。」

說完,他又笑了起來,我則馬上回過神來了,把毛巾塞他臉上,從他身上跳離。

「你也有榴蓮味!」我怒罵道,接著也被他的笑聲感染,跟著笑了起來。

阿森把毛巾從臉上抓下來,還在不停地笑著。

兩個人也不知道就這樣毫無理由地笑了多久,笑到沒力了才停下笑聲。

我坐倒在地上,背靠著阿森躺著的沙發,笑得快斷氣了,才用力喘著氣。

「喂,認真的,回去我請你吃飯。」終於不再想大笑了,我才輕輕說道。

「那我也認真的,不用啦。」我聽見身後的阿森說。

「我不喜歡欠人情。」我說。

「我不喜歡朋友跟我說欠不欠的。」

「可是——」

「我不想朋友傷心的時候,我幫不上忙。」阿森打斷我的話說。

「嗯?」

「至少,我還能陪著你。」阿森輕聲說。

「至少,你還願意當我是你的朋友。」阿森又繼續說道,聲音似乎越來越微弱了:「至少,我還走得進你的世界,而不是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說不了。」

我回過頭,卻見阿森已經閉上了雙眼,似乎進入了夢鄉。

我望了幾眼他熟睡的眉宇,又轉過頭,仰頭望著懸掛在天花板上的風扇,輕輕呼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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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2-7-2014 02:2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14 江軒

回到城裡後,我把室友是個酒吧調酒師的事,告訴了小麗。

小麗興奮之情比起我來,簡直過之而無不及。她睜大眼說:「哇,你室友好帥哦!」

「哎,她是滿酷的啦。」我笑笑,不忘再次提醒小麗,我的室友是個女的。

「那這星期五你下班後,我們就去她酒吧找她吧!」小麗馬上提議,不愧是行動派。

本來沒特別打算什麼時候去捧龍紋的場,但小麗這麼一說,我也就答應下來了。

小麗除了對我酷帥的室友非常有興趣之外,也對阿森很關切,經常會問我:「你的那個身材很好的同學還會過來店裡嗎?」

我心裡都已經開始盤算著,是不是要做個紅娘,把小麗介紹給阿森認識了。

於是我順勢約了阿森星期五一道去酒吧,捧龍紋的場,而阿森也答應得非常爽快。

「為什麼我覺得你笑得好像很賊似的?」阿森答應了之後還狐疑地問我。

「才沒有,你多心了!」我立刻否認我心中的如意算盤。

至於小麗問起我關於追求阿齊的事,我則總是打混過去,移走小麗的注意力,幸好不是太難的事,所以也就一直沒多提到我根本沒有在追求阿齊。

讓小麗知道的話,她說不定會押著我要我馬上打電話給阿齊告白去。她這個行動派,就是忍受不了別人溫吞的性格。

星期五那天小麗休假,店裡只有我和店長,但是店長過了下午五點,就又循例失踪了。

不過,租書店過了下午五點,人也少了,我坐在櫃檯邊,正悶得發慌,突然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我轉頭一看,居然是那個鴨舌帽男。

他這天穿著黑色的長袖T恤,深藍色的牛仔褲襯托得他雙腿更修長。鴨舌帽依舊壓得低低的。

正以為他要往衛斯理小說專區走去,誰知道他竟在門口頓了一下,就徑直往櫃檯走來了。

直到他停在櫃檯邊,我才從錯愕中回過神來。「咳,請問是想找什麼書嗎?」

鴨舌帽男稍稍地抬起頭來,我才看到那張瘦削的臉上,一雙烏黑的秀氣的眼睛。

「那個……」他似乎有點緊張,吞吞吐吐的。

我靈機一動,放膽一搏說:「你是不是要找那個頭髮及肩,公主卷的那個女店員啊?」

我形容的正是小麗的髮型。

果不其然,鴨舌帽男用力點了點頭,讓我非常有胡亂猜也猜對的虛榮感。

「她今天沒當班。」我說,小心翼翼地觀察對方的表情變化,但鴨舌帽實在遮住了大部分的表情,看不太出來。

「噢。」他應了一聲,似乎有點尷尬起來。

我又再度靈機一動:「不過,今晚我跟她約了去酒吧,你如果有空也可以一起來呀!」

鴨舌帽男似乎愣了一下,旋即又點點頭:「我看看有沒有時間。」

我馬上告訴了他酒吧名字和地址,還順便告訴他,我們是去捧我室友龍紋的場的。他終於才微微一笑,向我道謝,並且那天破天荒地租了一本小說才離開。

而租的那本書,毫無驚喜的就是那本被翻看得就快爛掉的倪匡的《木炭》。

鴨舌帽男離開前,我忍不住好奇心,還是先問了他:「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江,名單字一個軒。三點水的江,車字邊的軒。」他回答。

「噢噢,你可以叫我阿萍。然後你要找那個店員,叫小麗。」我笑笑說。

他點點頭,緩步離開了租書店。

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暗暗竊喜。今晚可謂一箭三雕啊!又可以見到龍紋,又可以讓小麗認識阿森,同時還說不准能夠看到江軒鴨舌帽下的真面目!

而且雖然他話不多,但聽見的幾句話,都覺得江軒聲音很輕柔,聽了很舒服,感覺很不錯呢。

我開始期待下班時間快點到來。

當晚上八點一到,我早已把鐵閘拉下,在店門口等著小麗來接我了。

八點零五分,小麗的小綿羊駛入店門前的小巷,我匆忙走上前,拿起她手上遞過來的頭盔戴上,就一屁股坐到她身後:「走吧!走吧!」

小麗倒是沒有懷疑我反常地興奮,也一邊開走小綿羊,一邊跟著大聲說:「走啦!走啦!」

我們抵達酒吧的時候,阿森就打來了:「喂,我到了,你在哪裡?」

「我也到了!」我說著,飛速把小麗拉進酒吧裡。

龍紋見到我和小麗、阿森,似乎也不顯得驚訝,只是微微地勾起一抹笑。

「你同學?」她湊過來,問我。

「這個是阿森,我同學。」我馬上給大家介紹:「這個是我租書店打工的同事小麗。」

「至於今天這個最帥氣的調酒師,就是我室友龍紋。」我笑嘻嘻地說道。

龍紋淺笑,問我們要喝點什麼。

我和小麗七嘴八舌地點了幾杯不同款的雞尾酒,阿森只是聳聳肩要了杯血腥瑪麗。

「那根本只是番茄汁嘛!」小麗居然虧起阿森來。

「番茄汁也比你叫汽水好阿。」阿森也調侃起小麗來。

小麗正要開口反駁,突然有個人走到我身旁,坐了下來,向龍紋說:「一杯長島冰茶好了,謝謝。」

我們都靜了下來,因為我和小麗都注意到,這人不就是我們店的常客鴨舌帽男嗎?

江軒總算出現了!我欣喜若狂,正要叫他,他就先轉過頭來,伸手就掀開了頭上戴著的鴨舌帽。

由於我和小麗都從未看過他拿下鴨舌帽的模樣,因此這一幕著實把我們都愣住了,幾乎就是要摒息期待他的真面目,摘下帽子的那幾秒過得很漫長似的。

結果當謎底揭曉的時候,小麗靠在我耳邊說:「頭髮很茂盛啊!」

我差點就要當著江軒的面笑出來,但最後還是成功忍住了。

江軒帽子底下的臉,其實滿俊美的,小小的一張臉,漂亮的細長的眼睛,頭髮沒有想像中的有早禿現象,而是柔軟的一頭褐髮,微捲的劉海襯托得他的雙眼很秀氣。

小麗指著他就說:「我認得你啦,你就是經常來租書店看衛斯理小說的那個人。」

但見江軒臉上,浮上了一道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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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2-7-2014 02:2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15 酒吧

龍紋兼職調酒師的酒吧,不是那種舞廳型的,反而感覺比較復古,中央的台上有一支樂隊在表演搖滾歌曲,歌手聲音充滿金屬質感,歌曲的節奏富有衝擊性,台下的人一直給樂隊很多歡呼和掌聲,還貌似有人在叫著樂隊的名字,看來他們在這裡很受歡迎。

酒吧的燈光也不似舞廳類酒吧的刺眼、五光十色,而是挺規矩的暗紅色調,很有那種復古爵士酒吧的氛圍。

龍紋朝我眨眨眼,問我:「這又是誰?」

我湊近龍紋說:「是經常來我打工那家租書店的一個人。」

龍紋點點頭,又轉身去拿出幾隻酒,開始調配我們點的雞尾酒。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也太巧了把?」小麗立即就打開話閘子:「我是租書店的店員啊,你記得我這號人物嗎?我叫小麗!」

江軒卻只是望著小麗,點頭,持續著那抹微笑,根本來不及回答小麗的問題,就被她帶到下一句話去;小麗就是這副德性,我不禁在心裡暗笑。

阿森伸手點了點我的肩膀:「看來你這紅娘做得太不稱職了,三心兩意的,該怎麼辦啊?」

我回過頭瞅著他笑:「咦,被你看穿了嗎?」

阿森聳聳肩:「所以,紅娘,你害我現在一個人晾在這裡當電燈泡了,你要如何補償我啊?」

我又瞄了一眼小麗和江軒,小麗說得口沫橫飛的,而江軒倒也聽得很專注的模樣;簡直就是一個愛說,一個愛聽,絕配!

「哎喲,我請你喝這杯番茄汁又如何?」我朝阿森吐了吐舌頭。

「哪能就這樣算了!來玩猜拳!輸了就罰你喝酒。」阿森笑笑,又興致勃勃地要玩猜拳。

「好啊,就來玩啊!」我說。

龍紋端上來的雞尾酒,不止顏色調得很漂亮,喝下去的味道也是層次分明的,讓人大呼過癮。

「你真的好厲害!」我忍不住向龍紋豎起大拇指。

「我贊同!」小麗也不知何時湊了過來。「龍紋姐,你好帥啊!」

龍紋只是微笑,不說什麼。

我和阿森玩起猜拳起來,一開始我佔上風,阿森很快就要續杯,然而玩著玩著,小麗也嚷著要加入一起玩,連帶拉著江軒一起,我就開始節節敗退了。

小麗不止說話比別人快,反應也是快得嚇人的,幾輪下來,我頻頻喝酒,喝得頭都茫了。

「啊我又輸了嗎?」我又一口把酒喝光,也數不清這是叫來的第幾杯。

「喂,你要是不行了,就先休息一下啦。」阿森拉著我說。

我甩開他的手:「哎呀,別管我那麼多。」

阿森伸手輕拍我的頭說:「你喝醉了啦。」

小麗雖然勝出不少回合,但是她這人高興起來就胡來,結果自己也喝下了不少毫升的酒,雙頰紅紅的。她指著我,五十步笑百步地說:「阿萍,你不行了啦!」

「我就不信我猜不贏一次!」我忿忿不平地說。

小麗繼續指著我,捧腹大笑,我惱羞成怒起來:「再來一回合!」

這時反倒是江軒開口了:「我們暫停一下吧。」

江軒的聲音就是有那種讓人安定下來的力量。我和小麗都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不玩了嗎?」龍紋看著趴在吧台上的我,勾起一邊嘴角。

「中場休息。」我說。

龍紋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麼。

說是中場休息,結果我趴在吧台上趴得太舒服,就是被小麗拉著起來,也只擺擺手說不要。

小麗也只有無奈地在我旁邊坐下,把頭枕在我的肩上,只聽她在我耳邊呢喃:「喂,你那個阿齊啊,你是不是沒有展開追求啊?」

我雖然酒酣耳熱,但依然聽得清楚,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沒想到小麗是知道的,只是沒有拆穿我。沒捨得拆穿我這拙劣的偽裝。

我不說話,但小麗還是繼續說著:「問你,喜歡一個人喜歡那麼久,不會累嗎?」

我有些錯愕,但還是回答她:「其實,有時候是會累的。」

「如果喜歡一個人是那麼累的話,為什麼還要繼續喜歡?」她躺在我肩上,問。

我睜著眼盯著龍紋忙碌團團轉的身影,耳邊是一首我不知道歌名的搖滾樂,身上是小麗的體溫。我眨了眨眼,眼前的影像依舊。

「因為是阿齊。」最後,我輕輕地說。

小麗沒有回話,只是挽著我的臂彎,酒氣沾了我一身。

因為是阿齊。我凝視著眼前轉動的一切,用力地想著阿齊的臉,阿齊說話的樣子,他如羊毛般柔軟的頭髮,他總是走在我前面的背影,他說要離開就離開的堅定。

我還記得,他說他要離開,是為了要追尋。至於追尋的是什麼,我卻一直不知道。

當台上的樂隊終於也下場休息後,酒吧人潮漸散,龍紋也開始有空擦拭起酒杯來。

等到龍紋終於下班了,我們一行人才離開酒吧。由於我和小麗都喝多了,無法騎車回去,而又在小麗大力提議我們一起用走的走回家下,我們還真的五個人就這樣一行走在冷清的午夜街道上了。

恰巧的是,抵達校園宿舍的路上,會先經過小麗和江軒分別的住處,而且其實只要慢慢走,差半小時多也會走到校園了。

再說,午夜的空氣冰涼,慢慢走著,是不會出什麼汗的。

一路上,小麗幾乎是用蹦跳的在前行,一會兒大聲唱歌,一會兒突然在我們面前跳起舞轉圈圈起來,我攬住龍紋的手臂以防自己重心不穩,一邊指著小麗大笑。

龍紋和江軒都不多話,就是阿森也愛跟著鬧,還說要跟小麗賽跑,卻又拉著我一起跑。我一邊跑著,一邊往後叫龍紋和江軒趕快跟上:「來跑啊!跑啊!」

阿森邊跑邊喊說:「誰最慢就是烏龜!」

龍紋和江軒也邁開了腳步:「喂,等等!」

結果五個人在半夜的街上,像後頭有狗在追一樣,沒命似地往前奔跑,一直跑到氣喘吁吁要停下為止。

在路中間停下腳步,我彎腰,雙手壓在膝蓋上,大口喘著氣。小麗一邊喘氣還一邊在笑著,好像一直笑不完似地。阿森推推我,訕笑道:「你好像是跑最慢的喔!」

「屁啦!不認輸!」我抬頭朝他比了個鬼臉。

「烏龜!」阿森笑說。

「不服!再來啊!」我說。

龍紋這時插嘴道:「別吵了,我們要繼續走了。」

我於是乖乖地閉上嘴,跟上龍紋往前的步伐。

在下一個街口,江軒說他的住處就在附近,就向我們說了聲晚安,轉進了街角。接著我們把小麗送回她的住處,然後就剩下我、龍紋和阿森三個人往大學宿舍的方向走去了。

那晚回到宿舍房間後,龍紋對我說:「比起上次那個男的,這次這個感覺比較好。」

「哈?」我睜大眼。「阿森?」

「對。」說著,她拿起毛巾往浴室去了。

我躺在床上,搓了搓額頭,拿起手機正要調第二天的鬧鐘,卻發現手機上有個未接來電。

大概是剛剛在酒吧裡聽不清楚鈴聲,所以沒有接到。但當我看清來電者名字時,卻有些迷茫。

是阿齊打來的一通未接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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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2-7-2014 02:2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16 晚安

那一瞬間我是有猶豫的,但手指卻似乎不聽使喚般,按下了回撥鍵。

我瞪大雙眼望著正在撥電的手機熒幕顯示,耳邊傳來的是那陣熟悉的撥電的機械聲音,還有浴室裡龍紋正在沖澡的水聲。

我回過神來,正要伸手切斷撥電的時候,電話卻被接起來了。

「喂?」阿齊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我盯著手機好一會兒,直到阿齊又再狐疑地說了一句「阿萍?」,我才趕緊回話:「是,我在。」

「嗯,這麼晚呀。」他說道,我聽不出他到底是感到煩躁,還是毫不在乎。

「我剛剛才看到有一通你打來的未接來電。」我說,不知道為什麼有點不安。

「有什麼事嗎?」我問,卻為自己因為一通未接來電,就三更半夜地打給阿齊,而感到唐突異常,真不該現在打這通電話,這不就洩漏了自己太在乎的心思嗎?

真笨啊。我心裡暗忖道,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沒什麼重要的,只是剛好有空,想說找你吃個晚餐而已。」阿齊說。

「噢,原來是那樣。」我說,卻連我自己也聽出來我聲音裡的失落。

笨蛋!為什麼要失落?我又狠狠捏自己的臉頰。

「這麼晚才回到宿舍嗎?」阿齊問。

「嗯剛剛和小麗去龍紋工作的酒吧,喝龍紋調的雞尾酒。」

「你的室友龍紋?」

「是啊,就是我的室友。」

「那很好啊,你的室友貌似多才多藝啊。」阿齊似乎在笑。

「她的確是。雞尾酒好喝!」我馬上說。

「那就好。對了,上次跟你提過的那個女同學……」阿齊突然打住,欲言又止地。

「嗯,怎麼了?」我只好問道。雖然我並不想知道那個女同學的事情,一點也不想。

「她又跟我說話了,但是說了奇怪的話。」

「是什麽奇怪的話?」

「她說,我不在乎她,但是她卻很希望我能在乎她。」

「嗯……」我望著天花板,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也想被你在乎,阿齊。只是,我有什麼資格要求你的在乎?

也許,至少這個女生比我勇敢,有那個勇氣去向阿齊要求在乎。不像我,卻只能在孤單單的房間裡,聽著他的聲音,說著另一個女生,自己什麼也不能說。

好窩囊,我突然很想這樣罵自己。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阿齊又說;語氣還是不溫不火的。

「那你在乎她嗎?」我深吸了一口氣。

「在乎啊。」他幾乎是馬上地就回答,我的心卻跟著抽痛了一下。

「那就告訴她你在乎好了。」我說,盡量不讓他聽出我內心此刻的揪痛。

阿齊沉默了好一陣子,才又繼續說話。而我則一直靜靜地等著他回話,一聲不吭。

「我其實也不清楚自己的情感。」阿齊幽幽地說。我似乎第一次聽見他語氣裡的挫敗感。

我那一骨子傲氣的阿齊啊,居然露出了挫敗感。我又不禁內心一緊。

「但是在乎是確實的啊,不是嗎?」我努力用泡在酒精中的腦袋思考,企圖安慰阿齊。

我那從來不會不知所措,總是很有想法很有計劃的阿齊。

「嗯。」阿齊只是輕輕應了一聲,我幾乎也無法確定他是不是真的應了。

「至少在乎是確實的,就夠了。」我說。

「阿萍。」他忽然叫我的名字。

「嗯?」

「像你那麼認真地喜歡一個人,我想我是辦不到的。」他說。酒精及午夜的滲透,讓我沒有辦法消化他這句話的意思,只感到頭好漲。

「為什麼?」最後我只能這麼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從來沒有像你說的那樣,喜歡一個人。」

「也許你可以從現在開始。」我說。

「也許吧。」他說。

「加油。」我說,想著就要蓋上電話了,心卻頃刻間被抽空,只剩下幾乎讓我承受不住的空洞。

「謝謝你,阿萍。」阿齊說。「好吧,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晚安。」

我張開嘴,「晚安」兩字卻梗在喉嚨,吐不出來。

等到我找到自己的聲音的時候,我卻聽見自己在說:「我喜歡你,阿齊。」

我的聲音很輕很輕,我幾乎以為這只是我酒後的幻覺。

但是阿齊的回答卻真實得我無法忘記:「我知道。」

我應該問些什麼的,但是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只是盯著天花板,一隻手僵硬地握著手機,不知道心裡的那股空虛,是想哭還是想笑自己傻。

就這樣,一直到阿齊掛斷了電話。

當龍紋從浴室中出來的時候,我還呆呆地維持著同一個姿勢,貼在耳邊的手機已經轉涼了。

龍紋把手機從我手裡拿走,給我拉上了棉被。

「睡了。」我聽見她說著,關上了燈。我閉上了雙眼,陷入無盡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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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3-7-2014 12:4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17 假期

大學第一年的兩個學期之後,就有一段長達三個月的時間,是完全沒有課程編排的。學生們趁機打工賺錢的打工,回家鄉的回家鄉。

這學期的最後一天了,我還在盤算著要留在城裡,在租書店的工作之外,多找一份短期工作,還是要回去家鄉。拖著緩慢的腳步回到宿舍,想著待會兒我再決定不了,大不了就擲硬幣來選擇好了。

如果是「字」就回家,是「公」就留下。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我已經來到了宿舍房間的門口。我推開門,卻見龍紋坐在桌旁看書。我歪頭一看,好像是關於哲學的書。

「咦,沒打算回家嗎?」我把背包放下,問道。

龍紋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沒。」

「噢。」真冷酷的答案!我想著,還是從口袋裡掏出一枚硬幣。

「你呢?」沒想到龍紋還會反問我。

「正想丟硬幣決定。」我苦笑。

這時,我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我忙不迭地接起電話:「喂?」

「打算回家嗎?」電話另一頭傳來熟悉的聲音,我才發現剛剛手忙腳亂地,沒看清來電的是誰。

「嗯……還不知道。你呢?」我突然感到口乾舌燥。

「歌曲創作社想要拉隊到海邊辦音樂節,我參加了。」阿齊說。

我有些意外,我從來不知道阿齊對音樂也有興趣。歌曲創作社?我怎麼不知道他有加入?

「音樂節?」我不知所措地重複阿齊的話。

「嗯,幾所大學的音樂社聯辦的音樂節,聽說每年都辦的,似乎是個很大型的盛會。」阿齊倒是不厭其煩地解說著:「這次在海邊辦,報名出席的話,就會安排三天兩夜的民宿和膳食。」

「可是……」我忍不住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問:「你怎麼會報名?」

阿齊倒是靜默了數秒,才回答:「她,她也去了。」

「誰?」我裝傻問道。

阿齊深吸了一口氣,說:「希望我在乎她的那個女生。她有參與演出其中一首歌,她說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等到那時候才能告訴我。所以希望我能參加。」

然後你就參加了?我倒抽了一口氣,忍住不把心中的醋意說出來。

她……她究竟有多大的能耐,竟然能把阿齊弄得一點也不像平時的他。我也許只能認輸了吧。

「那你打來是因為?」我也不知道還可以再說什麼。

「想要你也一起來參加。」阿齊倒是不拐彎抹角,很直接地回答。

我頓了一下,不太理解他的思維:「為什麼?」

「你不想參加也沒關係。」阿齊說。

當蓋下電話的那刻,我還不明白,為什麼每次遇到阿齊我就沒轍?明明對音樂節沒有興趣,明明不想去看阿齊和另一個女生在一起,我卻還是說了「好啊」。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怎麼,又是那個自我男?」龍紋突然開口。

我望向龍紋,軟弱地點了點頭。「對啊,又是那個自我男。」

也許龍紋是對的,阿齊就是如此自我,就算是明知道我喜歡他,也不影響他想做的事情。

龍紋聞言,只是搖了搖頭,一臉對我放棄了的樣子。

「龍紋,你有沒有興趣去音樂節?」我試探性地問道。

「嗯?」龍紋挑起了眉毛。

結果和我一起去報名參加音樂節的,除了龍紋,還有阿森。龍紋意外地一口答應參加,至於阿森,則是他先興致勃勃地來想要叫我參加音樂節的。

「我幫忙同學演奏其中一首歌的電子吉他部分。」阿森興奮地說著。

「所以你一定要來捧我的場!」阿森不由分說地把我和龍紋一起拉到報名處,才知道我本來就想要去報名。

「我怎麼不知道你會玩電子吉他。」我把資料都填妥後交上,轉頭對阿森說道。

阿森吐了吐舌頭:「玩電子吉他帥嘛。」

我白了他一眼,他卻哈哈大笑起來。阿森就是這樣,總是吊兒郎當,一點也不認真。

等到一切都準備就緒後,我向租書店的店長請了幾天假,店長只叫我要小心我們音樂節要入住的海邊民宿,晚上不要隨便出去亂逛。

我丈八金剛摸不著頭腦,而小麗則是一臉地羨慕。「真好!海邊耶!」

但小麗還是拍拍胸脯說:「你放心去玩吧!店裡的事就交給我了!」店長在一旁聽見了,悄悄搖頭哀嘆,但還是被我聽見了,不禁微笑起來。

「我會好好在這裡等著你回來!」小麗繼續說道,大大的笑容掛在臉上。

阿齊知道我總算去報名了之後,在電話裡說:「那我們到時見。」

「嗯,到時見。」我說著,掛上了電話。

我深吸了一口氣。也許有了龍紋還有阿森一起去音樂節,我不會感到太尷尬吧?一想到阿齊是因為另一個女孩子才去音樂節的,我就覺得自己跟著出席音樂節,根本就是搬石頭砸自己腳。

難道就是要聽見另一個女生說喜歡阿齊、難道就是要看見阿齊牽起另一個人的手,我才懂得悄然而退,我才懂得要適時轉身離開嗎?

我把阿齊因為另一個女生所以出席音樂節,然後來電希望我去音樂節的事,告訴了阿森。阿森聽了之後的反應倒是很大:「然後你就參加了?」

「嗯,我就參加了。」我聳了聳肩。

阿森倒是不再開我玩笑了。他只搖搖頭,顯得很無奈:「你太喜歡他了。」

「是吧。」我深呼吸,說道。

「太喜歡一個人會把你毀掉。」他很認真地看著我說道,一雙眼彷彿深不見底。

我咬了咬下唇,最後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輕輕地說:「沒關係。」

阿森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而我卻一個人回到宿舍裡,盯著空無一人的房間,一遍又一遍地想著自己說「沒關係」的時候的那種心情。

真的沒關係嗎?我問自己。

就算喜歡阿齊,喜歡到把自己毀掉,也沒關係嗎?

我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把頭埋到桌上。

我真的就是,那麼喜歡阿齊啊。夜,冰涼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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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3-7-2014 09:5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18 海邊

往海邊去的巴士,一大早就開車了,我根本覺得沒睡多少,就拖著一袋行李上車了。

一路上路程顛簸,想睡也睡不下,看書又會暈車。一旁的龍紋倒是睡得很熟的樣子,耳朵裡還塞著耳機,一副不能被打擾的模樣。我嘆了口氣,轉頭望向車外的風景。

耀眼的金色陽光從山坡的後方透射出來,天空也漸漸地從一片深藍轉為金黃色。我看了眼手錶,照巴士行駛的速度,看來還有大約一小時才會抵達目的地。

我略微掂起身子,轉身看看其他人在幹嘛。只見阿齊一個人坐在前排閉目修養,而阿森則坐在巴士的最後一排,正在和其他同學一起玩撲克牌,看起來玩得不亦樂乎,還不時發出鼓譟聲。

阿森這時回頭朝我這裡望來,看到我探出來的腦袋,就馬上向我招手,臉上又堆起了那道燦爛的笑容:「阿萍!要不要一起來玩?」

想想,眼下也真的沒什麼可做了,於是我趁著一段還比較平坦的路程,急忙走到巴士最後座那裡去。

「你們在玩什麼?」我湊到阿森旁邊問。

圍在阿森旁邊的都是我曾見見過面、打過招呼的阿森的一班朋友。其中阿慶就推了推眼鏡說:「玩心理戰!」

「心理戰?」我挑了挑眉毛。

細問之下,才知道是一種多人玩的撲克牌遊戲,目標是要把手上的撲克牌都丟出去,最後手上還有牌的人就是輸。而要達到這個目標,就必須玩一場「心理戰」了——簡單來說,必須唬弄他人相信你丟出去的牌就是如你所言的幾張牌,但是如果你的唬弄被拆穿了,就要把牌都自己吞回去。

「總的來說,要勝出這場遊戲,一需要大膽唬爛丟牌,二需要細心計算已丟出的牌,做到以上兩點,就是成功了一半!」阿慶一副學者的模樣解釋道。

我點了點頭,就試著參與了新一輪的遊戲了。

一開始我根本沒膽唬爛別人,結果一直敗陣,慢慢地就把心一橫,開始大膽起來,沒想到就開始脫離失敗者的霉運。

「呼呀!我手裡的牌都出完了!」我把手裡最後一張牌放出去,開心地舉手歡呼。

「嘖,早知道不要教你!」一旁看在我是新玩家,一直給我溫馨提示的小忠,這時手裡還拿著一疊牌。

我朝小忠吐了吐舌頭,阿森則很欠扁地伸了個懶腰:「哎呀,睡一覺醒來你們手裡還有牌啊?」阿森是這輪第一個結束手裡的牌的。

「不行!這回拼了!」阿慶認真地推了推眼鏡,皺眉說道。

「壓力別那麼大,你需要一桶洋芋片!」阿森把一桶洋芋片遞給阿慶,阿慶伸手抓了一把,往嘴裡塞,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響,視線一直沒離開過面前的牌局。

這時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了,透過窗口照進巴士裡。我看著陽光下忙著打牌的人的表情,聽著他們嘴裡吃著各種零食的聲音,還有他們不時互虧的對話,突然覺得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暖意。

「喂,發什麼呆呀!」阿森忽然在我面前揮手。

「想什麼呀你?笑得像傻子似的!」阿森還不忘嘲笑我。

「你才傻!」我佯怒道,又在看到阿森咬著洋芋片扮鬼臉的樣子時,笑了出來。

一小時的車程,不知不覺地就過去了。下車的時候,視線有那麼一刻剛好對上阿齊的視線,正要揚起微笑打招呼,手舉到半空中,另一個長髮女生卻在此時呼喚阿齊,吸走了他的注意力。

「阿齊!」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甜,遠遠望去的臉也生得很可愛,笑容很美。

阿齊不好意思地向我揮了揮手,就朝她跑去了。

我也只能尷尬地把手放下,扛著自己的行李袋,跟著大隊走進海邊的民宿,辦理入住手續。

我們大家都被分配到四人一房,但那只是為了保證每個人會有一張床睡,基本上大家都隨意地交換房間,只求和好友一起,甚至有的是超過四個人,感情好得不得了的,寧願一起擠在同一個房間裡,所以房間分配這事可作廢了。

我當然就和龍紋再度做室友,而房裡本來應該還有另兩個人,但她們已經一早向我們表明,她們這幾晚都會到另一間房睡,所以我和龍紋就二人獨霸了一間房。

我把行李袋扔到地上,馬上爬到上鋪去撲下。「哇!終於到了!」

顛簸的路程讓我一點也沒休息到的感覺,還特別勞累。

由於籌備音樂節的自有一班籌委,所以我們這些來觀光旅遊的營員,行程編排上很寬鬆,除了兩天的音樂節,今晚晚餐的燒烤會、明晚的尋寶遊戲之外,我們在海邊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這天的音樂節接近傍晚時分才會開始,距離音樂節開始還有大半天時間,有人馬上跳出去玩香蕉船等水上遊戲,有人則立刻竄到民宿餐廳享用吃到飽食物。

龍紋倒是一反常態地拉著我離開房間,到海邊去:「去走走,別悶在這裡。」

民宿旁邊就是潔白的沙灘,耀眼陽光把海浪打成一顆顆閃閃發亮的碎片,幾棵椰樹隨風婀娜多姿地擺動著樹葉,碧藍的海水中已經有好幾個人迫不及待地跳進去游泳了。

把拖鞋脫下,任由雙腳直接踩在柔軟沙灘上,沙子很快地把我的腳丫子埋沒。

我抬頭望向大海,明媚的陽光、萬里無雲的藍天,心裡一陣舒坦。我轉頭想叫龍紋,卻見她也正在眺望著海平線,那張銳利的側臉上,浮現了一抹溫暖的微笑。

不知道她心裡在想著什麼,但是我猜,應該是一些很快樂的記憶吧。

龍紋轉過頭來,對上了我的視線,卻也沒有一點尷尬。

「啊,海邊。」她輕輕地說,揚起微笑:「來到海邊真好。」

我喜歡看龍紋這時候的笑容,那麼輕柔那麼平實,一點也沒有其他雜質。

「是啊,來到海邊真好。」我也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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