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病牀搬到公屋 斌仔笑了

DriftyFly

「無出路下唯一出路」
【明報專訊】6年前因要求安樂死而為港人認識的斌仔（鄧紹斌），下周（8月19日）將離開住了19年的瑪麗醫院，搬入深水埗公屋開展自立新一章。當下港人都為買不起樓惆悵，斌仔獲分配一個光猛開揚的600方呎安樂窩，過去兩年不斷為新居張羅，由裝修、選二手家俬電器、訓練工人都獨力包辦。斌仔在搬屋的過程出街多了、笑多了、珍惜身邊人多了。一個家，雖令斌仔變得開心，但依然洗不去他身上那個教人沉重的標記：「搬屋，是我爭取不到安樂死，被迫要行的路。」「靠自己 好過做一世懶蟲」

置業夢對斌仔來說渺茫如摘星，22歲那年因在師範學院跳彈牀意外全身癱瘓卧牀，瑪麗醫院成為他寄居青春之所，19年來只要按一下牀邊電掣，護士即給他餵飯送水、冷氣電視電腦應有盡有，但醫院刺鼻的消毒藥水味，還有那個冷冰冰的白天花，都是斌仔隔絕外界的圍板，跟老家有千里之遙。
近年醫生見斌仔情况好轉建議他返回社區，斌仔幾經掙扎兩年前扑槌say yes，他想通了：「我好想爭到安樂死，但我可以做的已經做了，行不通。」搬屋，他形容為「無出路下的唯一出路」，「較留在醫院做一世大懶蟲，靠自己的感覺應該好些」。經過一輪申請，他選中深水埗富昌邨單位。
終於有個家，想點豪裝佈置？「所謂Dream House，發夢先有。」重返闊別廿載的社群，斌仔率先領會到，香港人為頭家勒緊褲頭的主流心態。「我唔坐呢架巴士 可能唔會塞車」

這天斌仔千里迢迢由瑪麗醫院來到屯門國際十字路會，在那如蒸籠一樣的倉庫內揀選二手家俬，刮花、損壞、破裂的大櫃桌椅，只要尺寸合適他就向義工拍板拿走，「全部免費，還想怎樣？」其後，風扇、攪拌機、絕版老爺錄影機，還有大堆碗碟煮食用具，斌仔毫不介意那是別人棄置的。
由屯門到他的富昌邨新居，斌仔為慳錢沒坐數百元一程的復康巴士，的士車廂太窄他坐不了，唯有搭巴士再轉地鐵，途中遇上大塞車，他的情緒指數立即從執到寶高位回落，「唉，好挫敗。」塞車與他無關啊？「如果唔係我坐呢架巴士，可能唔會塞車。」斌仔在冰冷的病牀與內心交戰廿載，衝出圍城後生活細節的磨練，令他的牛角有時候愈鑽愈尖。「無錢買冷氣雪櫃 估計要多10萬」

「以後，我會遇到更多挫敗。」籌備搬屋時斌仔曾想過縮沙，心情如坐過山車起伏，眼前最令他頭痛的是荷包乾涸。
他全副身家不足10萬元都是別人捐款，原本要求裝修師傅「10萬元，幫我搞掂間屋」，但新居要做很多改裝以方便他坐輪椅進出，「冷氣、雪櫃等都無錢買，估計要多10多萬元埋單。」
斌仔以後每月靠約3000多元傷殘綜援金生活，也要包辦兩名印傭伙食（印傭薪金由社署批出）。從前，他只為自己的身體煩惱，如今人到41歲，他如健壯的中年男人一樣為拮据而愁。有否想過回到父母身邊？「他們住天水圍，我唔想搬入去，唔想做孤獨精。」那以後生活有幾精彩？「住市區近我班朋友，但……我唔會成日出街，好麻煩，又唔想用錢。」
他的內心都是矛盾，要重新起跑原來有很多掙扎顧慮。再看看身邊的香港人，不也為三餐而煩？
斌仔當年讀師範的同學，已為人師表多年有穩定收入，卻被儲錢買樓結婚生仔弄得一頭煙，每當有人向他呻窮：「我買不到樓呀！」，斌仔會這樣安慰他們：「快樂指數高的國家， 難道無住屋問題嗎？如果將所有精力都集中在一點上，就容易不快樂。」「到今天 未對安樂死死心」

今天的斌仔懂得叫人快樂，是因為富昌邨新居？想深一層，應該是6年前他寫給董建華(相關)要求安樂死那封信吧？
2003年，剛走出SARS的香港人看到斌仔沉重文字，反過來齊心替斌仔撥開蓋頂烏雲，鼓勵他的捐款如雪片飄至令斌仔可購買昂貴醫療器材改善體質。6年間，港人仍置業營營役役過活，但斌仔由長期卧牀不能發聲，變成可以坐輪椅去迪士尼、到學校演講、用電腦寫書、打開心窗跟記者對談，這些經歷和轉變，令他看到人生的奧妙，也令他看到死胡同背後有其他出路。
斌仔回望6年前那封信：「人生無常，當初寫信根本無預計過任何後果，或者要得到什麼，今天所發生的變化，也是意料之外。」
「到今天我仍沒有對安樂死死心，只不過我可以做的已經做過，爭取失敗屬意料中事。也許他朝有第二個斌仔出現，我定會支持他。」
「我不是霍金，我係鄧紹斌」
斌仔說，到今天他仍說不出「永不放棄」、「積極人生」此等說話，「有人安慰我：『霍金都得，你都得啦。』但，我不是霍金，我係鄧紹斌。你不是我，永遠不會明白我感受。」
「活下去，我談不上積極，只希望是開心。」斌仔給董建華寫信時，說自己「活在孤獨、寂寞、無奈、痛苦當中」；如今，我們看到他說「希望開心」。
一個簡單的家，打開斌仔心扉，即使那是公屋、要拖欠裝修費、執二手家俬、拿綜援，對斌仔來說都是小事，只因他明白——人生的苦難，不會是一層樓。
後記：再做回香港人，斌仔下一個目標，是希望撰寫第3本著作，「有好多嘢可以寫，例如寫廿載醫院生活。」有想過愛情？「我相信我已絕緣。」有宗教信仰？「不會刻意追逐，我專門包拗頸，性格使然。」 斌仔現在只有一個希望——搞掂間屋，願獲有心人贊助。

-------------------------------------------

他一路从灰暗走出到光明，
真佩服！

中秋端午

原来他还‘存在’！
我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