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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心碎天使

步步惊心-桐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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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6:2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就有钩心斗角,浣衣局也不能免俗。不过跟在康熙身边十年,我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呢?张千英就是再精滑,毕竟只是在浣衣局里磨炼出来的小手段,落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一笑置之。其他人即使有心计,也不过是希冀着多得些好处。外人的冷嘲热讽,我更是全不往心里去。我既然不介意,她们的恶毒也只是打了水漂。

    在别人眼里,我非同寻常的苦,日日操低贱之役,还要应付明里暗里的刀枪。自己却心如古井,波澜不起。我从最狭隘的层面上真正明白了佛经所说的话,"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我既完全不把他们放在心上,他们所做的一切于我无任何意义。唯所爱之人,才能伤你!

    康熙五十六年十二月,皇太后崩。这位来自大草原的博尔济吉特氏女子虽然曾经贵为皇后,却没有得到过顺治的喜爱。也许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康熙对她的孝顺,虽非她的亲生儿子,但待她如生母一般,让她得享天年。

    康熙为表哀思,服衰割辫,我们也都穿着白衣,连着地上、屋顶的雪,紫禁城中竟无一点亮色。

    康熙五十七年二月,西北告急,拉藏汗被杀,拉萨陷落,准噶尔部控制了整个西藏。消息霎时传遍宫廷内外,人人都谈论着远在千里之外的战争。因为这关系到大清领土的完整,以及清朝举足轻重的统治基础--满蒙联盟的成败,准噶尔部控制西藏,就有可能借宗教煽动蒙古各部脱离清朝统治。所以康熙迅速做出反应,命色楞统率军兵,收复西藏,西安将军额伦特、内大臣公策旺诺尔布等随后相助。

    康熙信心十足,层层影响下来,人人都觉得胜利指日可待,四周宫女、太监们的话题迅速转变为猜测何时胜利班师回朝。我摇头轻叹,哪有那么容易?我虽不能清楚记得这场战争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何时开始、何时结束,却知道十四阿哥在这场战争中脱颖而出。他"大将军王"的称号即是因此而来。如果色楞和额伦特他们打赢了,十四阿哥岂不是没戏唱了?

    果然,噩耗再传,色楞于五月孤军入藏,与他失去联系的额伦特仓促追赶,七月才在藏北喀喇乌苏会合。而本应前往策应的策旺诺尔布军却迟疑不前,加上青海的蒙古王公违背诺言,不肯派兵相援,色楞和额伦特军最终陷入重围,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全国为之震动,不仅清廷内部弥漫着畏战情绪,青海部分蒙古王公也吓得肝胆俱裂,不愿再战。清朝面临着康熙二十九年噶尔丹进迫乌兰布统以来最严峻的局势。此次战役也成为康熙执政历史中一个最重大的失误。

    在这种内忧外患的紧迫形势下,康熙于五十七年十月十二日任命十四阿哥胤祯为抚远大将军,并由固山贝子超授王爵,"酌量调遣各路大兵,将策旺阿拉布坦歼剿廓清,安靖边圉,斯称委任",即让他担负起进军拉萨、收复西藏、直捣伊犁、解决准噶尔问题的艰巨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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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6:2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月,康熙为十四阿哥举行的出师礼,堪称清朝开国以来最为隆重的出师礼。用正黄旗纛、亲王体制,称大将军王。"贝子、公等以下俱戎服,齐集太和殿前。其不出征之王、贝勒、贝子、公并二品以上大臣等俱蟒服,齐集午门外。大将军胤祯跪受敕印,谢恩行礼毕,随敕印出午门,乘骑出天安门,由德胜门前往。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并二品以上大臣俱送至列兵处。大将军胤祯望阕叩首行礼,肃队而行。"

    一时间满朝上下一致认定,十四阿哥是康熙心中最有可能的储位继承者。十四阿哥政治生命中最辉煌的篇章拉开序幕。

    在朝内形势大利于十四阿哥的情况下,九阿哥选择了极力支持他。"毙鹰事件"也许是十四阿哥所为,也许不是。可在权衡利弊后,十四阿哥相较三阿哥、四阿哥却一定是对原"八爷党"最有利的选择。

    九阿哥极力支持十四阿哥,在朝堂内为他出谋划策,彼此互通消息。九阿哥甚至四处公然宣称十四阿哥"聪明绝世、才德双全,我弟兄们皆不如"。

    康熙也时而在众臣面前说自己喜欢诚实、爽直、重情义的人。他说:"存心行事,贵在诚实,开诚示人,人自服之,若怀诈挟术,谁放心服耶?"他认为尊者应"推心置腹以示人,阴刻何为?"并且指出:"朕之喜怒,无无即令人知者,惟以诚实为尚耳。"又夸道,"十四阿哥最肖朕!"

    十四阿哥不仅受到兄弟拥戴,还得到康熙器重,成为兄弟中的第一人,无人能及。

    八阿哥重回朝堂,面对以前的"八爷党"全盘变为"十四爷党",我不知他是何样的心情。至少他表面上虽不如九阿哥积极,却也是支持十四阿哥的,毕竟相较于四阿哥,八阿哥无论如何也宁愿十四阿哥得位。

    四阿哥出于一贯孝顺之心,在康熙焦头烂额之际,也尽力为皇阿玛分担政事忧愁,意见点到即止,不会过于热衷。他不着痕迹地再次参与到朝事决策中。

    小顺子一大清早就来找我,说四阿哥要见我。

    我心下纳闷,特意换了套齐整的衣服,收拾干净去见他。他独自一人站立在僻静角落,身影在冷风中透着萧肃。

    我走到他身后,静静站着。他回头看向我,把我从头到脚地细细看了一遍,似乎在看我究竟过得如何。他淡淡地问:"后悔吗?"

    我侧头笑看着他未语。他又问了一遍:"后悔吗?"

    我敛了笑意。这样的话以他的性格是不会问的,却还重复了两遍。在如今的局面下,他内心的煎熬只怕非同一般,他在处心积虑地谋求,却眼看着皇位渐远,而且那个皇位不仅仅是皇位,还是十三阿哥的命运、我的命运,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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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6:2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摇摇头,"不后悔!"他嘴角紧抿,垂目注视着地面。我近乎贪婪地细细看着他。如今我们一年也不见得能见上一面,每次见面我总觉得他越发瘦了。

    他眼角处已有几丝皱纹,目光却仍旧是锋利的。薄薄的嘴唇紧抿,似乎一切苦痛压抑都能如此被深藏起来。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上他的嘴唇,轻轻地道:"你肯定会赢的!"话一出口,立即清醒过来,我在干什么?忙要缩手,他已经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凝视着他黑沉晦涩的眼睛、苍白的脸,心中一痛,一时什么都变得不重要,反手与他紧紧相握。

    他摸索着我手上的茧结,拿起手细看了会儿,复又紧紧握住,"今年膝盖疼得厉害吗?"

    我道:"还好,你托小顺子送的膏药很好用。"

    他问:"平日身子可好?"

    我道:"很好。"

    他道:"凡事要往开处想,不要思虑过重。"

    我道:"知道的,我每天都会吟诵几遍你送的话,'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他苦笑道:"我也只会拿这些空泛的话给你。"

    我握握他的手,道:"还有你的心呢!"两人相视半晌,我莞尔一笑,缓缓抽出了手。

    他笑道:"绿芜为十三弟生了个女儿。"

    我惊喜地问:"真的吗?真的吗?"

    他笑道:"这事难道还能拿来骗人吗?以后寻个机会让你见见她,已经八个月大了。"

    我一时又是笑,又是摇头,又是感叹,赶着问:"你怎么能让我见到她,她叫什么名字?"

    他笑道:"里面太清苦,大人忍着还能过,孩子怎么受得了?我奏请皇阿玛由我代为抚养,皇阿玛已经准了。她现在就在我府中,名字还没有取,抱孩子回来的人传话说十三弟和绿芜的意思是由你取个名字。皇阿玛本来都已拟好了名字的,可听闻后,居然说就由你取吧,然后报给他,回头以皇阿玛的名义赐名。"

    我笑了再笑,道:"难怪你今日大大方方派人把我找出来呢。我取就我取,你说取什么名字呢?皇上拟的是什么,你可知道?"他摇摇头。

    我在地上绕来绕去。他看着我说:"若曦,皇阿玛还是惦记着你的,你只要回心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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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6:3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站定看向他,问:"'冰心'如何?"

    他点头说:"好,'一片冰心在玉壶',以此喻十三弟。"

    我摇摇头,"'云英'如何?"

    他刚要点头,我又忙否决了。

    "有了,就叫'承欢'!"

    他沉吟了会儿,道:"承欢膝下,就用这个。我定会让承欢将来承欢膝下。"我温柔地说:"会的,她肯定会承欢膝下,让十三爷享天伦之乐。"

    两人相视而笑,笑容又都慢慢淡去。相见时难别亦难,我静静向他行了个礼后,从他身边快步走过。下次相见又是何时?明年?后年?

    回头看向他,他不知何时已转过身子,正用目光相送。两人默默凝视半晌,我扭回头,快步跑着离开。

    康熙五十九年九月,十四阿哥胤祯命延信送新封达赖喇嘛进藏,在拉萨举行了庄严的坐床仪式。至此,策旺阿拉布坦所策动的西藏叛乱彻底平定。康熙谕令立碑纪念,命宗室、辅国公阿兰布起草御制碑文。

    长达两年的辗转征战,胤祯凭借其出色的外交才华,辅以实际利益,争取到青海、蒙古各部落的鼎力支持。他军纪森严,严禁军队扰民、沿途欺诈当地官吏,要求兵士爱惜牲畜、节约粮草,要求军官爱惜兵士,将违反军纪的一品大员都统胡锡图革职查办。十四阿哥恩威并施的一系列举措让他在青海、西藏、甘肃等西北之地威名远震。

    他战争中的故事从遥远的西北传回紫禁城中,浣衣局的小姑娘们一日操劳完后最大的乐趣就是谈论十四阿哥每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个一身盔甲傲然立于敌人千军万马前的将军,那个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英雄,那个温柔时和士兵同饮共醉、细诉心事的不羁浪子,那个豪爽时手敲三面大鼓、音震青海、蒙古各部的潇洒男儿,成了这群女孩子心底深处最完美的梦。她们还未被宫廷吞噬掉热情,心底还有天真烂漫,还有着粉红色的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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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6:4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艳萍、春桃已被放出宫。如今和我同住一屋的两个女孩子一个十四岁,叫钱钱,一个十五岁,叫铃铛。钱钱站在炕上对围坐在一起的一群女孩子讲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故事:"……然后蒙古王公们就让美丽热情的蒙古姑娘出来献舞,个个都长得美若天仙。歌舞不休,饮酒作乐,却绝口不提派兵相援的事情。十四爷仰脖喝了一大碗酒,带着醉意走到点兵台上,双手拿起这么大的鼓槌……"钱钱说着双手比画了一下,"扬手击鼓。十四爷手敲三面大鼓,边敲边舞。当时满场的歌舞声、笑闹声立即安静,青海高原上只闻十四爷的鼓声如雷声一般响彻大地,时而急促、时而缓和、时而高、时而低,可每一声都慷慨激昂、雄情荡漾。当时席坐于地上,我们上万的大清士兵一个个纷纷站起来,随着十四爷的鼓声喊着军号,声音从地上传到天上,又从天上传回地上。后来,那些蒙古汉子们情不自禁地一个一个站起来,也随着十四爷的鼓声大喊起来。"钱钱一脸神往地想象着千里之外的一幕幕。

    "后来呢?后来呢?"一众姑娘催促着。

    钱钱轻轻地叹口气道:"后来,一曲击毕,最后三下,十四爷双手用力,竟然生生地把三面牛皮大鼓全部击破。十四爷大笑着扔掉鼓槌,望着台下站满了草原的黑压压的满蒙士兵,大笑着道:'这才是好男儿该听的曲子!'随后对着蒙古亲贵们厉声问道:'你们是所向披靡、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天可汗的子孙。你们是愿意信守承诺遵守我们祖先的约定,让子孙后代继续在这片草原上放牧歌唱,还是背信弃义龟缩在这里,等着向策旺阿拉布坦投降,把祖先赐予我们的草原拱手相让?'"钱钱像个说书先生一样,忽地顿住。

    小姑娘都发出低低的吸气声,问:"然后呢?"

    钱钱道:"后来,那些蒙古王公们还没有说话,四周的蒙古士兵已经爆发出巨大的吼声:'我们是成吉思汗天可汗的子孙,我们绝不向敌人认输!'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大喊着,蒙古显贵们再也坐不住了,青海厄鲁特首领罗卜藏丹津端起两碗酒,走上点兵台递给十四爷一碗,面对着台下的满蒙众人大声叫道:'我们一定会把豺狼赶走!'说完两人滴血盟誓,对碰后一饮而尽,扔掉酒碗,大笑着搂抱在一起。"钱钱讲完后好半晌,围着的小姑娘们仍旧痴痴迷迷地想着,寂静无声。

    我笑着拉好被子,转了个身,闭目睡觉。十四阿哥的每一件事情都在无数次的描绘中变得分外感人。我笑听着时会无限恍惚,这是我认识的十四阿哥吗?

    看似豪爽不羁中充满恰到好处的计谋,一阵鼓声,几句话,巧妙地避开畏战的王公贵族,矛头直指整个蒙古部落。千万众人面前的盟誓让蒙古贵族再无退路。

    这个战争中的十四阿哥是我陌生的,这个传奇中的十四阿哥是我不认识的。记忆中的他和听闻的他影像交错,有时候连我都有些企盼着他的归来。我想知道他如今究竟是什么样子。那个威名响彻西北大地的大将军王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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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6:4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直接受惠于十四阿哥在朝堂内越来越大的影响力,张千英对我态度尊重了很多,各种各样的花招手段也少了很多。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好笑,浣衣局内外都暗地里嘲笑"若曦一人,养活浣衣局众人"。张千英他们到底从十阿哥和十四阿哥手里得了多少好处,我不太清楚,反正只四阿哥陆续给我,让我打点众人的散碎银子已经不少。这几年陆续放出宫的浣衣局宫女人人都因我而后半生衣食无忧。

    这些银子有些是必须花的,有些却是出于同情。浣衣局例银很少,积存几年也没有多少,平日又很难得到赏赐,还时不时需要孝敬一点儿给上头的宫女太监。宫中苦熬多年,出宫后年龄已大,嫁人很难,家境本就贫贱,所能靠的不过是自己身边的一点儿银子。我既然有,何不让这些可怜的女子能安稳度日?

    康熙六十年五月,十四阿哥移师甘州,企图乘胜直捣策旺阿拉布坦的巢穴伊犁。但由于路途遥远,运输困难,粮草补给很难跟上,一时没有取得进展。十月,十四阿哥奉命回京述职。

    十四阿哥要回来的消息霎时传遍宫廷内外,朝堂内文武百官人心激荡,暗自揣度康熙给十四阿哥的最大赏赐是否就是那把龙椅。宫内的宫女也情绪沸腾,人人企盼着能够有幸看一眼只在午夜梦回中出现过的英雄。

    十一月,十四阿哥满载盛誉地回到了阔别三年的紫禁城。

    众位阿哥、文武百官皆出城相迎。我想象着十四阿哥归来时的荣耀光芒,嘴角逸出几丝笑。但想到四阿哥却要立在众人中目睹着刺眼的光芒,笑容变得苦涩。他心内可有惧怕?怕这一刻的荣耀就此永远盖住自己。

    张千英刚进来,围在一起唧唧喳喳说话的几个女孩子一哄而散,各自蹲下洗衣服。张千英斥道:"一帮混账东西,拣着工夫就偷懒。"众人一声不吭,由着他大骂。他骂了半晌后才收声,走到我身边欲说不说。我没有理会。他默立良久,转身而去。

    第二日,几个小丫头没精打采地搓着衣服说:"以为十四爷回京后就能见到呢,现在才知道还得看我们有没有那个福气能偶尔撞上。"说话的丫头模样长得颇为端正,一旁的小姐妹打趣道:"十四爷若见了你,说不定就会看上你。"她气恼得用水去泼打趣的人。

    正说笑着,张千英走进院中,我们向他请安。他没有理会,只顾侧身恭敬地站着。众人纳闷地彼此对望着,我的心突地一跳,一时竟有些紧张。

    一个听着有些许陌生的声音淡淡地道:"命她们都先下去。"说着十四阿哥身着便服,带着几分慵懒走进了院子,眉梢眼角带着风尘沧桑,可不但无损于他的英俊,反倒平添了几分蛊惑。他嘴唇紧闭,散漫的眼神隐隐藏着探究和困惑打量着我。

    张千英对众人低声吩咐道:"还不向十四爷请安后退下!"

    院内的小姑娘呆呆愣愣,全无反应。我低头一笑,道:"十四爷吉祥。"众人这才惊醒,忙此起彼落地请安。十四阿哥没有理会,只管盯着我看。我不安起来,细看他的面色,喜怒无迹可寻,猛然惊觉,他真不是当年的十四阿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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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6:4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张千英低斥道:"都退下。"说着自己先退出了院子。

    十四阿哥打量了四周一圈,看着我身前的盆子出了会儿神,缓缓地道:"你在浣衣局六年多,我已经向皇阿玛求了三次婚,五十五年一次,五十六年一次,皇阿玛都没有答应。今日我又向皇阿玛求婚,求他就算是给我的赏赐,求他念在你多年服侍的分儿上,原谅你。再大的错,这么多年吃的苦也足够了,你猜皇阿玛告诉我什么?"

    我心神震荡,他居然求过婚?在当时根本不知道我为何激怒康熙的情况下?!

    他笑问道:"为什么?我就让你那么看不上眼?你宁可在这里替太监洗衣服也不肯跟我!"

    我哑口无言,不,这和你没有关系。这不是你好或你坏的问题。

    他踱步到我身前,伸手挑起我的下巴,浅笑着说:"今儿不是不说话,或岔开话题就可以的,我有足够的耐心等着答案。"我侧头避开他茧结密布而显粗糙的手,沉默着,不知从何说起。

    他淡然一笑,收回手,踱到一边随意拎了个小板凳,理了理长袍坐下,胳膊支在膝盖上,斜撑着头静静看着我。

    我想了半晌,走到十四阿哥身前,蹲下身道:"不是你的问题,你很好,非常好!是我自己的问题。"他眉毛微微一挑,示意我继续说。我摇头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道:"那我来问,你回答就行了。"我无奈地点点头。

    他问:"你心里有人?"我迟疑着,告诉他,会对四阿哥不利吗?他静等了一会儿,笑道:"不用为难了,你已经给了我答案,是八哥还是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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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6:4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叹口气站起来说:"探究这些有意思吗?"

    十四阿哥道:"看来是四哥。"他撑头浅笑,默默而坐,半晌后立起来问,"他在府中做富贵闲人,你却在这里苦熬着。你把芳心托给他,值得吗?"

    我看着他问:"你待我如此,值得吗?"

    他微眯双眼看向高墙外,神思好像也随着视线飞出高墙,飞到我猜不到的地方。"当日你为我拼了命去赛马时,我就决定日后像十三哥那样对你,视你为友,诚心相待,尽力维护。如今我已尽力,至少心无愧欠。"

    我一下子轻松很多,原来如此!"你不必如此,当日我也是为自己,你并没有欠我什么。"

    他道:"若不是我,你又怎会走到那一步?你若真只顾自己,完全可以把所有责任推给我,何必冒险赛马?"他收回视线落在我脸上,轻叹一口气,"你憔悴了很多!"

    我笑道:"你风姿俊逸了很多。"

    他凝视我良久,问:"你还是不愿意嫁给我吗?"我微微点点头。他浅浅一笑,"随你吧,不过你若不想在这里待了,随时可以找我。"

    我道:"多谢。"

    他微一颔首,转身欲走。我叫道:"十四爷。"他立定,回身看着我,我问,"外面可有人守着?"

    他道:"有话可以直说。"

    我走近他,犹豫了一下,道:"你不要再回西北。"

    他道:"此事要看皇阿玛的意思。"

    我道:"如今准噶尔部大势已去,不一定非要你再去打。而且皇上如今对你恩宠有加,你若态度坚决,表明心意,皇上应该会听的。"

    他一笑,道:"再看吧,行兵打仗不是你想的如此,换主帅更是牵涉很大。准噶尔部虽遭受重挫,可说大势已去却还过早。当年皇阿玛率军两次亲征准噶尔,历经六年才大败准噶尔,大汗噶尔丹服毒自尽。可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噶尔丹的侄儿策旺阿拉布坦又挥兵而来,并令大清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全军覆没的耻辱!说他们是大清的心腹之患也不为过,越早除去将来祸患越少。"

    我不知该说什么,愣了一会儿道:"可皇上年事已高,你……"

    他道:"皇阿玛和我心中有数。"

    我能说的都已说完,静默了会儿道:"我的话说完了。"

    十四阿哥摇头道:"你整日就琢磨这些事情?你不要忘了当年李太医叮嘱的话,少愁思,戒忧惧。"

    我忙扯了个大大的笑容,"我记得呢。"

    他肃容道:"不是记得就可以,而是真正放下。我们的事情,我们自会操心,你最紧要的是把自己照顾好。"

    我点点头。十四阿哥无奈地说:"你怎么就不和他多学着点儿?人家是参禅念经,陪皇阿玛说笑。"我低头不语。他轻叹一口气,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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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6:5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康熙六十一年四月十五日,十四阿哥奉康熙之命回军中。消息传来,我长叹口气,不知道该喜该悲,是该为四阿哥离心愿实现的一天不远而喜,还是该为那个我不愿目睹的结局也逐渐逼近而悲?
  
  我不记得康熙具体驾崩的日子,唯一能肯定的是今年康熙就会离开人世。跟在他身边长达十年之久,我对他有敬仰,有濡慕,有惧怕,有恨怨,有同情,此时都化为不舍。我在知道与不知道间等着最后一日的来临。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七日 ,康熙去皇家猎场南苑行围,十一月七日因病自南苑回驻畅春园。经太医调理,病情开始好转,宫廷内外无数颗悬着的心落回实处。可我却心下悲伤:已经是十一月,一切应该不远了。
  
  十一日,我正在浣衣局洗衣服,王喜带两个宫女匆匆而来,只对张千英道:“李公公要见若曦。”我在一众女孩子诧异好奇的目光中,随王喜出来。
  
  一出门,王喜忙行了个礼道:“姐姐赶紧跟她们去洗漱收拾一下,我在马车上候着。”我看他神色焦急,心下也有些慌,忙点了头。
  
  马车向畅春园驶去,我问:“怎么回事?”王喜道:“皇上这几日总想吃绵软的东西,御膳房虽想尽办法却总不能如意,李谙达琢磨着皇上只怕是想起姐姐多年前做的那种色泽晶莹剔透,入口即化的糕点了。让人来学一时也来不及,就索性让我来接姐姐。”
  
  我低声问:“万岁爷身子可好?”王喜道:“好多了!批阅奏折,接见大臣都没问题,就是易乏。”我点头未语。
  
  刚下马车,早已等着的玉檀就迎上来,我打量了一圈这个七年未来的园子,一时有些恍惚。玉檀笑拉着我的手,带我进了屋子道:“东西都备好了,就等姐姐来。”
  
  我点点头,一旁两个不认识的宫女服侍我挽袖净手,看到我的手都面露惊异之色,玉檀眼圈一红,吩咐她们下去,亲自过来帮我把手拭干。
  
  我极其细致严格地做着每一个环节,这应该是我为康熙做的最后一次东西了,希望一切都是完美的。透明琉璃碗碟,碧绿剔透的薄荷莲藕布丁,内嵌着一朵朵小黄菊。玉檀小心翼翼地捧起离去。吩咐人带我先到她屋子休息,待问过李谙达后再送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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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6:5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我静坐于屋中,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一个陌生的小太监敲门而入道:“万岁爷要见姑姑。”我一下愣住,他叫道:”姑姑!”我忙提起精神随他而出。
  
  行到屋前,竟不敢迈步,虽同在紫禁城,可七年都没有见过康熙,现在心中竟有些惧怕。
  
  王喜匆匆迎出来,看到我面色,忙道:“没事的,万岁爷吃完姐姐做的东西后,沉默半晌,最后淡淡说‘这不是玉檀做的,带她来见朕!’,我琢磨着不是生气,看师傅的面色也正常。”
  
  王喜匆匆迎出来,看到我面色,忙道:“没事的,万岁爷吃完姐姐做的东西后,半晌没说话,最后淡淡说‘这不是玉檀做的,带她来见朕!’,我琢磨着不是生气,看师傅的面色也正常。”
  
  我点点头随他而入。进去后头不敢抬,赶紧跪倒请安。静跪了好一会后,才听见一把带着几分疲倦的声音道:“起来吧!”我站起,仍旧头未抬地静立着。“过来让朕看看你。”
  
  我低着头,走过去立在炕头,靠软垫坐着的康熙上下看了我一会问:“脸色怎么这么差?你病过吗?”我忙躬身行礼道:“奴婢一切安好。”
  
  康熙指了指炕下的脚踏道:“坐着回话吧!”我行礼后,半跪于脚踏上。康熙细问了我几句日常起居后命我退下。
  
  站在屋外,心中茫然,不知道该干什么?没有人说送我回去,周围又大多是陌生的面孔,我到哪里去呢?这个园子对我是陌生的。
  
  王喜和玉檀匆匆出来,看我正站在空地中发呆,忙上前来行礼。王喜道:“师傅说让姐姐先留下。”玉檀道:“这会子匆匆收拾出来的屋子住着反倒不舒服,姐姐就和我一起吧!”
  
  我问:“万岁爷没让我回去吗?”王喜道:“万岁爷什么也没说,是我师傅自个的意思。不过姐姐还不知道吗?我师傅的意思多半就是万岁爷的意思。”
  
  玉檀道:“李谙达服侍万岁爷已经歇下了,我陪姐姐先回屋子。”王喜道:“这会子我走不开,晚一点过去看姐姐,这么多年没有好好说过话,我可是憋了一肚子话要说。”我微微一笑,牵着玉檀离开。
  
  晚间和玉檀同榻而眠,两人唧唧咕咕,续续叨叨说了大半夜,这些年我本就少眠,错过困头,更是一点睡意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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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6:5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我问:“皇上没提过要放你出宫的话吗?”玉檀道:“皇上恐怕根本不知道我究竟多大,这几年西北一直打仗,国库又吃紧,还灾情不断,不是北边旱,就是南边涝,皇上心全扑在上面,对我们根本不留心。”
  
  “李谙达怎么可能不留心呢?乾清宫的人都归他统管。”玉檀笑说:“李谙达巴不得我留下呢!问过两次我的意思,我自个不愿出宫,他就没再提了。李谙达年龄已大,精神大不如往年,不能事事留心。可皇上却更需要我们上心,我和王公公从小服侍,对皇上一切癖好都熟知,而且也都算是上得了台面的人。再要调教一个顺心的人没三五年可成不了。李谙达如今凡事能让我和王公公办的,都让我们办了。”
  
  我有心问问她,这辈子就真不打算嫁人吗?可想着,何必引她伤心?古代女子怎么可能会不想找个良人托付终身?不过是世事无奈、天不从人愿罢了!
  
  玉檀笑说:“看皇上见了姐姐颇为怜惜,我估摸着姐姐能回来接着服侍皇上呢!不过姐姐你看上去真是面无血色,人又瘦,回来后可要好好调养一下。”连她这个贴身服侍的人也以为康熙的病没有大碍,那看来朝中众人都掉以轻心了,康熙的病……忽地心中大惊,猛然从床上坐起。
  
  玉檀忙坐起问:“姐姐,怎么了?”不会!不会的!可是……如果是真的呢?后世的确有人怀疑康熙的猝然死亡是雍正和隆科多合力谋害。
  
  我身子寒意阵阵,玉檀惊问:“姐姐,怎么了?”我拉住她的手问:“这几日,四王爷可来得勤?”玉檀道:“日日早晚都来。个别时候甚至来三四次。皇上有时精神不济,别的阿哥都不愿意见时,也会见四王爷。前天还派四王爷到天坛恭代斋戒,好代皇上十五日行祭天大礼。”
  
  “隆科多呢?”玉檀道:“如今他正蒙受皇宠,皇上很是信赖他,也常常召见。”我扶头长叹口气,复躺下。玉檀也躺回,问:“姐姐,问这些做这么?”
  
  “你一直在皇上身边服侍,你看皇上最属意哪位阿哥?”玉檀静了会低低说:“应该是十四爷,这几日皇上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召十四爷回京,恐怕十四爷快要回来了。”我心中冰凉,喃喃道:“可皇上对四爷也很好。”玉檀道:“是呀!如今阿哥中最得宠的就是十四爷和四爷,皇上因此也常翻德妃娘娘的牌子,在年纪相近的娘娘里很是希罕的,可见恩宠非同一般。”
  
  翻来覆去,覆去翻来,一夜未合眼,思来想去,后来突然问自己,不要受那些不见得正确的历史知识影响,只从自己感知认识的四阿哥去看,他会如此吗?心里浮出的答案是他不会!细细再想一遍,还是不会!心中渐渐安定下来,他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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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6:5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玉檀当值而去,我在屋中静坐。小太监在外叫道:“若曦姑姑在屋中吗?”我开门,他道:“李公公叫姑姑过去。”
  玉檀噘嘴,半搂着我笑道:“姐姐一回来,我就被扔到一边去了。李谙达说茶点都由姐姐作主,我就给姐姐打下手。”我笑推开她道:“有功夫偷懒还抱怨?”她一面帮我烧水,一面道:“李谙达要我告诉姐姐,万岁爷正在斋戒,病又未全好,茶点务必上心。”我点头示意明白。
  
  捧着茶点进去时,四阿哥正侧立在炕旁陪康熙说话,我一看到他,忙低头垂目目注着地面,眼中酸涩,我们多久没有见过了?
  
  李德全将东西放置妥当,服侍康熙用,康熙对四阿哥道:“你也坐下用一些,大清早就过来请安,外头站了很久,也该饿了。”四阿哥忙行礼后,半挨着炕沿坐下,随意拿起一块糕点食用。
  
  康熙六十一年十三日晚膳刚用过,四阿哥来请晚安,康熙私下召见四阿哥,摒退左右,只留李德全服侍。玉檀她们一副见惯不怪的神情,我却是坐卧不安。
  
  四阿哥出来时,脸紧绷,和我目光轻触的一瞬,眼里全是悲痛绝望,我心如刀铰。再看时,他已恢复如常,低垂目光,安静离去,脚步却略显蹒跚。康熙究竟和他说了什么?
  
  他刚走不久,德妃娘娘来探望康熙,两人一卧一坐低低笑语,我们守在外面只听到隐约的笑声,其余俱不可闻。我心内焦急,频频向帘内张望,引得李德全看了好几眼,最后索性压着声音呵斥:“若曦!”,我这才强压下焦灼,低头静立。
  
  李德全吩咐王喜候在外面仔细听吩咐,把我叫到僻静处,厉声呵斥道:“你在浣衣局洗衣把脑子也洗傻了吗?如今这是你的机会,自个不把握住,我就是再有心帮你也不行!”
  
  我忙跪下向李德全磕头,“奴婢知道谙达对奴婢的恩德,奴婢再不敢了。”他语声放软道:“你是这宫里难得一见的人,这次虽是我私自拿的主意,可却是万岁爷的恩典,可不要再行差踏错了。”我磕头应是。
  
  德妃娘娘刚走,隆科多又来觐见,其实这几日隆科多日日都来,可我偏偏有一种感觉,觉得一切就在今日。
  
  我给隆科多奉茶时,康熙道:“朕年纪已大,近日身体又不好,打算宣十四阿哥胤祯回京,这次回来,朕不打算再让他回军中,所以此事不能轻率,需想好委派何人去接替。明日朕打算召集诸大臣商议此事,你心中可有合适人选?”我紧紧捧着茶盅强耐着放好后,手已无半丝力气,忙退了出来。
  
  心内煎熬,在地上直打转,感情上希望不要这样,我不要四阿哥伤心失望痛苦;理智上却觉得这也许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十四阿哥登基,大家也许都会活着。可能对八阿哥下手的十四阿哥如果登基就真的不会铲除异己兄弟吗?
  
  正在挣扎痛苦,外面忽然传来叫声,霎时乱成一团。我掩嘴,忽地松一口气,历史终究按照预定轨道前行了。我不知道自己该喜该伤,一瞬后,如梦初醒,忙跑出去。
  
  康熙躺于床上,脸色紫涨,呼吸急促,满头满额的汗。太医进来后,隆科多和李德全交换了个眼神,退出吩咐立即派重兵围起畅春园,任何人无他许可不得进出。又派随从持令牌通传,九门戒严,亲王和皇子没有许可严禁私自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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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7:0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李德全听完后,似乎觉得隆科多所作不偏不倚,合乎情理,微点下头,吩咐王喜:“带人看着四周,不许任何人私自离开,任何人接近,若有违抗,当场杖毙!”王喜立即领命而去,周围霎时安静下来。
  
  我替康熙拭汗,心下凄然,这位千古一帝终于走到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我约莫可以确定康熙猝死的原因,应该是心脏病之类的问题。表面的情形很类似。
  
  康熙六十一年十三日戌刻,畅春园清溪书屋,康熙驾崩。享年六十九岁。
  
  满屋子人全部傻呆着跪倒,一向最有主意的李德全也是满脸茫然,隆科多大哭着对李德全道:“皇上刚对臣说完,已经拟好诏书传位于四皇子就突然昏厥。”说着已经泣不成声。李德全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苍惶。一地跪着的人只闻隆科多的哭泣声。
  
  未多久,四阿哥领着侍从进了屋子,李德全刹那间身子簌簌直抖。九门戒严,畅春园重重侍卫,消息根本不可能外传的情况下,四阿哥却轻易而至。李德全应该已经明白在手握重兵的隆科多支持下,四阿哥完全占得了先机。此时其余皇子也许还被士兵拦在门外徘徊,甚至也许还在惊疑不定康熙究竟怎样了,而四阿哥已将整个京城掌控。
  
  我看着他从沉沉的夜色中缓慢而坚定的一步步走进灯火通明的寝宫,不知道是悲是喜:他隐忍十多年的梦想终于实现,而其他人的命运也必将沿着历史的轨迹缓缓滑入黑暗之中。他走到康熙的床旁,缓缓跪倒,双手捧握着康熙的手,头贴在康熙掌上,静默无声,只有肩膀微微抖动。
  
  隆科多抹了抹眼泪站起道:“皇上驾崩前,已面谕臣,‘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联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说完向四阿哥倒头便拜。
  
  满屋子跪着的人看向李德全。李德全脸色青白,呆呆愣愣,我深吸口气,向四阿哥重重磕头,口道圣安,王喜随我磕头,满屋子霎时此起彼落的磕头声,请安声。李德全视线从众人脸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我和王喜身上,直勾勾盯着我们,神色凄凉伤痛,猛然闭上眼睛,俯身磕头。
  
  四阿哥转身立起,扫了一圈跪着的众人后,眼光在我脸上微微一顿,吩咐道:“把所有人各自拘禁,不许任何人私自接近通传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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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7:0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坐于地上,头埋在双膝间,身子缩成一团。这样也好,我不必目睹他登基前最后一幕的针锋相对。八阿哥和九阿哥肯定不服,但他们在京城并无兵权,一个隆科多对付他们已足够。最重要的是隆科多有康熙口谕,再加上李德全和王喜的证明,遗诏一颁,除非他们想造反,否则就是无力回天的局面。十四远在千里之外,等知道康熙驾崩的消息已是十余天之后,京城局势已定,四阿哥以有心算无心,十四仓猝之间势难应对。
  
  小屋中一呆就是七日,我情绪狂躁难受,想到十三的监禁生涯,这才真正体会到失去自由的痛苦,我不过是七日就觉得快要崩溃,他却是十年。同时也越发感佩绿芜。
  
  十三肯定已经被释放,想到我可以再见他时,心里真正有了纯粹的高兴。我一定要和他再大醉一场。
  
  门‘当啷’一声,被推开, 一个太监陪笑着进来请安道:“姑姑,请随奴才回宫。”我静静站起,走出门,温暖的阳光霎时洒遍全身,这才知道阳光的可贵。
  
  坐在马车上,沉默半晌后,我掀开帘子道:“你坐进来,我有话问你。”太监忙爬起,挨着座位半坐半跪的低头静候。“皇上登基了吗?”他道:“今日刚举行了登基礼。宣布明年是雍正元年。”我犹豫了下问:“八贝勒爷他们……”他抬头笑道:“贺喜姑姑!皇上十四日就加封八爷为亲王了,还命八王爷和十三王爷,马齐大人、隆科多大人四人总理事务。极为倚重八爷。”
  
  我不敢深思,只问:“十三爷可好?”他笑说:“一切安好!姑姑待会就能见到了。这几日八王爷,十三王爷日日和皇上在养心殿议事。皇上待十三爷很是不同,众位爷为了避讳皇上的名字,都改了名字,唯独十三爷皇上下旨不让更名,可十三爷自己跪求着推拒了。”我心下滋味难辨,默坐无语。从今后,八爷要从胤禩改为允禩,十三爷要改名为允祥,十四爷更因为完全与胤禛发音相同而要从胤禎改为允禵。
  
  紫禁城往日的红黄主色淹没在一片白黑之间,明确的向世人彰示着天地已改。轿子停在养心殿前,我立在殿前,步子却无法迈出。半晌后,仍然站着不动,一旁的太监脸色焦急,却不敢多言,只静静等候。
  
  感觉膝盖又开始疼,站不住,可又不愿意进去,走开几步捡了块干净的台子坐下。太监再也忍不住叫道:“姑姑!”,我头搭在膝盖上没有理会。
  
  一双黑色靴子停在眼前,我心大力地跳了几下,深吸口气,抬头看去,却霎时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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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7:0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三阿哥浅浅而笑地看着我,身子瘦削,头发已微微花白,眉梢眼角带着几分悒郁,当年的两分不羁已荡然无存。眼光不再明亮如秋水,黯淡憔悴,唯一和多年前相同的就是其中的几丝暖意。我缓缓站起,他比四阿哥年幼,可如今看来竟比四阿哥苍老许多,那个长身玉立于阳光下,身躯健朗,风姿醉人的男儿哪里去了?
  
  两人相视半晌,他笑道:“皇兄让我来接你进去。”我眼中含泪,点点头,他在前而行,我随后相跟,刚进殿门,我立定道:“我七日未好生梳洗过,这样蓬头垢面的有犯圣颜。我想先去梳洗一番。”他微沉吟了下,点点头。
  
  太监道:“姑姑就先住这里,奴才这就去命人备沐汤。”我打量着屋子,浣衣局的箱柜都已搬过来。两个年轻宫女捧着衣物推门而进,“奴婢梅香, 奴婢菊韵,给姑姑请安!姑姑吉祥!”我愣看了她们一会,忽地惊觉过来,神思一直恍惚,竟把玉檀忘了,“玉檀在宫里吗?”两人恭敬回道:“奴婢不知道。”
  
  我问:“王喜呢?”两人相视一眼道:“王公公在。”我忙道:“麻烦两位帮我把他找来。”两人踌躇了会,年纪较大的梅香向我行礼后转身而出。菊韵陪笑道:“姑姑先洗漱吧!”我犹豫了下,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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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7:0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正在沐浴,听到屋外王喜问:“姐姐找我什么事?”我问: “你如今在哪里当值?”王喜回道:“分派到皇后娘娘宫中,不过因为人手紧,这几日还在养心殿伺候。”
  
  “玉檀呢?”他回道:“玉檀已过出宫年龄,皇上给了恩典,这几日就放出宫。”“让她来见我一面。”王喜道:“这个我做不了主。”我道:“好了,你先去吧!”
  
  沐浴后,抱膝坐于床上,梅香轻扣门,“姑姑!”我忙扯过被子躺倒装睡。梅香推门探头看了一眼,轻叫:“姑姑!”见我沉沉而睡,又轻轻掩好门。
  
  我睁眼盯着帐顶发呆,我在害怕什么?我能拖延到几时呢?未见时想见,能见时又恨不得逃走。本只是躺在床上装睡,可从到畅春园后就一直没有安稳睡过,泡了一个热水澡后乏意渐起,沉入睡乡。
  
  半睡半醒间,觉得有人盯着我看,立即清醒过来。四阿哥,不,以后是皇帝了,胤禛手轻抚着我眉眼,“已经醒了,干什么装睡?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缓缓睁开眼睛,暗黑的屋中,他侧坐于床上,看不清楚面目,似乎黑暗隔阻了很多东西,令我觉得有些心安。
  
  “要点灯吗?”我忙道:“不要!我喜欢这样。” 胤禛轻笑几声,俯身在我耳旁低低道:“你喜欢孤男寡女共处暗室?”我侧头避开他问:“什么时辰了?”他道:“已经过了晚膳时间,你若饿了,现在就传膳。”我道:“没饿呢!既已错过,也就不急了。”
  
  胤禛弯身脱靴,我一惊忙压着被子,全身僵硬。他又气又笑,拽着被子道:“放心!忽觉得很乏,就是躺一会!”我犹豫了下,松了被子,他拉拢被子,轻轻把我揽到怀里紧紧抱住。
  
  我沉默了半晌,转身对视着他。黑暗中他的眼睛暖意融融,我心头一热,不禁伸手环保住他,触手处只是觉得瘦。心中酸楚,“这几日辛苦吗?”他笑说:“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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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7:0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正在沐浴,听到屋外王喜问:“姐姐找我什么事?”我问: “你如今在哪里当值?”王喜回道:“分派到皇后娘娘宫中,不过因为人手紧,这几日还在养心殿伺候。”
  
  “玉檀呢?”他回道:“玉檀已过出宫年龄,皇上给了恩典,这几日就放出宫。”“让她来见我一面。”王喜道:“这个我做不了主。”我道:“好了,你先去吧!”
  
  沐浴后,抱膝坐于床上,梅香轻扣门,“姑姑!”我忙扯过被子躺倒装睡。梅香推门探头看了一眼,轻叫:“姑姑!”见我沉沉而睡,又轻轻掩好门。
  
  我睁眼盯着帐顶发呆,我在害怕什么?我能拖延到几时呢?未见时想见,能见时又恨不得逃走。本只是躺在床上装睡,可从到畅春园后就一直没有安稳睡过,泡了一个热水澡后乏意渐起,沉入睡乡。
  
  半睡半醒间,觉得有人盯着我看,立即清醒过来。四阿哥,不,以后是皇帝了,胤禛手轻抚着我眉眼,“已经醒了,干什么装睡?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缓缓睁开眼睛,暗黑的屋中,他侧坐于床上,看不清楚面目,似乎黑暗隔阻了很多东西,令我觉得有些心安。
  
  “要点灯吗?”我忙道:“不要!我喜欢这样。” 胤禛轻笑几声,俯身在我耳旁低低道:“你喜欢孤男寡女共处暗室?”我侧头避开他问:“什么时辰了?”他道:“已经过了晚膳时间,你若饿了,现在就传膳。”我道:“没饿呢!既已错过,也就不急了。”
  
  胤禛弯身脱靴,我一惊忙压着被子,全身僵硬。他又气又笑,拽着被子道:“放心!忽觉得很乏,就是躺一会!”我犹豫了下,松了被子,他拉拢被子,轻轻把我揽到怀里紧紧抱住。
  
  我沉默了半晌,转身对视着他。黑暗中他的眼睛暖意融融,我心头一热,不禁伸手环保住他,触手处只是觉得瘦。心中酸楚,“这几日辛苦吗?”他笑说:“还好!”
  
  
  两人静静相拥而卧,半晌后,他迷迷糊糊地说:“朕先睡会,你饿了叫朕!”话音刚落,人已沉睡过去。
  我躺在他怀中,忽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在心底深处也许我已企盼过很久,就我们两个人,彼此属于对方。以前早已过去,未来在这一刻还离我很遥远,我们只活在这一刹那,不必为将来担心。
  
  不到一个时辰,胤禛忽然惊醒,猛地叫道:“若曦!”我忙道:“在这里呢!”他重重叹口气道:“我梦里以为我搂着你是做梦!”他的臂膀忽然加重了力道,搂的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一切都过去了,十三弟和你都在我身边!”我也紧紧拥着他道:“我们都在你身边!”
  
  胤禛问:“朕……我睡了多久?”我道:“约莫一个时辰。”他忙翻身坐起,“你肯定饿慌了。”我随他坐起,“只是有点饿而已。”他一面套鞋一面叫道:“高无庸!”屋外一个声音立即应道:“奴才在!”我这才惊觉屋外一直有人守着。“传些清淡小菜和粥!”“喳!”
  
  “朕……我还有事要办,你自个用膳吧!”我点点头。他静静握了会我的手,放开,起身要走。我叫道:“四爷!”又忙改了口,“皇上!”他回身看着我,“我想见见玉檀,在宫中这些年,我们一直相依做伴,如亲姐妹一般。就是我到浣衣局后,她也一直尽力照顾。”他微沉吟下,柔声说:“好!”我犹豫了下又道:“我还想见我姐姐。”他道:“现在不方便,宫中一切都在整顿,过段日子一切安定下来后,我自会让她来见你的。”我大喜道:“多谢!”
  
  他俯身轻抚着我脸道:“我以后要你每天都如此笑!”我心中一暖,握住他的手,凑到唇边轻吻了下,他瞬时颇为情动,忽整个身子俯下来,我忙推着他道:“你不是有事要办吗?”
  
  他微愣下,起身笑骂道:“真是会磨人!”说完转身而去。他刚出去,梅香进门向我请安,点亮了灯。
  
  梅香服侍着用完膳,夜色已经深沉。菊韵在屋外道:“姑姑!玉檀姑姑来了。”我忙迎出去,脸色憔悴的玉檀向我请安。我一把搀起她,拉着她进了屋子。梅香向我行了个礼后掩门退出。
  
  我拉着玉檀坐在椅上问:“还好吗?”她怔怔发了好一会呆,脸色变化无端,忽地跪下抱着我腿低低哭起来。我忙跪倒,抱着她在耳边说:“你有什么委屈就告诉我。”
  
  她抹了眼泪道:“我不想出宫。”我拿绢子替她拭干眼泪,“我求皇上厚赐你,你出宫后定不会受苦。”她道:“这些年我所得赏赐虽远不能和姐姐比,可养老却足够。”我静默了会问:“你心中可有中意的人?我求皇上为你指一门好婚事可好?如今你年龄虽不能做正室,可皇上亲自赐婚,也没人敢小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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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7:0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玉檀眼泪霎时如断线珍珠,簌簌而落,摇头哭道:“姐姐,我不想嫁人。自从入宫就已经绝了这个念头,我所求不过是家人平安。弟弟们已经各自成家立业,弟妹们我从未见过,如今回去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在宫里,他们提起姐姐是御前侍奉时,旁人都会给些面子,他们仕途顺利,就算全了我入宫的心愿。再则,我愿意陪着姐姐。”我轻叹口气喃喃道:“想出的人出不去,能出的人却不愿出。”玉檀低语央求道:“好姐姐,你就让我留下吧!我给姐姐做个伴。”
  
  我点头道:“我私心里巴不得你能陪着我呢!这宫里我还能找谁去说体己话呢?不过这事我做不了主,只能去求求皇上。”玉檀破涕而笑,“姐姐既应了,皇上定不会驳了姐姐面子的。”我拉着她站起,“我自个都没把握的事情,你倒是信心满满。”她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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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7:0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你现在住哪里?”“还在以前的院子里住着?”“李谙达呢?”“没见过,不过听说要放出宫去养老。”两人絮絮叨叨,不觉已过了子时,玉檀忙起身告退。我笑送她出屋。
  
  看寝宫依旧黑漆漆的,我看着灯火通亮的东暖阁问:“皇上这几日都这么晚还不睡吗?”梅香应道:“都在东暖阁处理公务,累极时,就在那边随便歇下了,一直没在寝宫睡过。”
  
  下午睡了一觉,心里又记挂着他,留心听外面动静,一夜未睡,可直到五更鼓响过,早朝时间已到,人一直未回。
  
  刚穿好衣服,梅香就端着水盆洗漱用具进来。“皇上已经上朝去了吗?”梅香帮我挽袖,一面回道:“已经去了。”
  
  待到他下朝时,我手中的唐诗已粗粗翻完一半。我立在西暖阁内,从窗户内看过去,八爷,十三爷,张庭玉随在胤禛身后进了大殿。七年未见八阿哥,乍一见,心中滋味难述。
  
  年华渐逝,每个人都带着几丝憔悴不堪,可他却是个奇迹,如深秋枫叶一般,岁月的风霜只是把他浸染得越发完美。少了年少时的清朗,却多了中年的凝重。风姿无懈可击,气度雍容超拔。可为什么每个人都那么单薄,那么瘦?
  
  直到晚膳时分,梅香来说:“皇上召姑姑去伺候晚膳。”我搁下书随她而去,随口问:“皇上议完事了?”梅香回道:“不知道!八王爷和张大人已经离去,十三王爷仍在。”
  
  我上前请安时,胤禛和十三正在净手,菊韵端着水盆,高无庸在帮胤禛挽袖子,他示意高无庸退下,带着丝笑看着我。我轻抿了下嘴角,上前帮他挽起衣袖,又服侍着他擦脸洗手。我这厢忙完后,十三也已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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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7:0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太监膳食已布置停当,胤禛坐定后道:“十三弟,坐吧!”十三行礼谢恩后,方坐下。胤禛吩咐道:“留高无庸伺候,其他人都退下。”待人退下后,吩咐高无庸:“再加把凳子。”高无庸忙搬了把凳子过来,放在他身边。胤禛看着侧立在身后的我,示意我坐下。
  
  他笑看看我,再笑看看十三,叹道:“终于能一块用膳了。”十三微微笑着道:“多谢皇兄恩典。”我眉头微蹙地看着十三。他却恍若未觉,说完后就低头恭坐着。
  
  胤禛在桌下,轻捏了下我手道:“都是你们爱吃的菜,随意些。”说着给十三夹起一箸菜放于他面前的小碟上,十三忙立起谢恩。
  
  我心中郁闷,拿起筷子拣了自己爱吃的埋头吃起来。十年相隔,不是想象中久别重逢的谈笑之声。胤禛刻意亲近,十三礼数周全,气氛竟透着几丝尴尬。
  
  闷着用完膳,十三告退。我依旧坐于凳上未动,胤禛拉着我手,拖我起身,走到榻旁坐下。高无庸捧茶进来,伺候胤禛漱口。胤禛用完后,顺手将还剩半盏的茶递给我,我漱完口,高无庸低头静静退下。
  
  胤禛笑问:“还不高兴?”“怎么会这样呢?”我闷闷地问。他叹道:“自打见到我,就一直如此,一点礼数都不缺,恭敬十足。”我心中难受,那个嘻笑不羁的十三阿哥再也回不来了吗?他揽我靠在他肩头道:“我要其他人都尊我,敬我,甚至怕我,可唯独不要他。我只希望做他的四哥,不是皇上,不是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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