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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心碎天使

步步惊心-桐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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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1-3-2012 01:0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日子一天天过,我开始觉得生活无比沉闷,翻来覆去就那么些事情可做,姐姐还是冷冷淡淡。整个贝勒府能去的地方我也荡了无数遍。我开始无比怀念深圳的纸醉金迷,狐朋狗友,灯红酒绿。而这里只有男人才能享受那些。我坐在石头上,面对湖面:

………

“唉!”

“唉!”

“唉!”

………

忽听到身后十四阿哥的声音“我赢了!”,回头看见九、十、十四阿哥正站在身后,忙起身请安。十阿哥大声道:“你怎么叹个没完没了的?你这几口气叹得我二十两银子没了。”九阿哥加了句:“还有我的二十两。”我困惑地看着笑地合不拢嘴的十四阿哥。他笑道:“我们打赌你究竟能叹多少口气,九哥赌你不超过二十声,十哥赌你不超过四十声,我赌你超过四十声。”我想了想,问道:“我有叹那么多声吗?”三人异口同声地道:“怎么没有?”我努了努嘴,没有说话。

十阿哥问:“你干吗叹气?”我刚想回答,十四就说:“先别说,我们再猜猜,还是二十两。”我笑说:“赌上瘾了!”十四催道:“九哥先猜!”九阿哥摆摆手说:“我猜不出来,你俩猜吧!”十阿哥仔细地看看我的脸说:“无聊。”十四笑说:“看来今日只能赚四十两了。我也猜是无聊。”我板着脸摇了摇头说:“不是无聊!”两人都是一愣,疑惑地看着我,十阿哥问:“那是什么?”我严肃地说:“是非常,非常,非常无聊!”说完,一时四人都笑了。

十四笑说:“别再无聊了,快要过中秋节了,宫里有宴会!”我算了算日子,说:“居然要过中秋了!”续问道:“你们是要去见贝勒爷吗?”十阿哥回说:“是!不过姚侍郎正在书房。我不想见那呱噪老头子,所以在园子里先转转。”我想了想说:“待会我和你们一块去给贝勒爷请个安,可好?”十四挑了挑眉毛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瞪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进书房时,八阿哥看我和三位阿哥一块进来,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微笑着让我坐。我笑了一下说:“我的话很短,说完就走,站着就行了。”他向后靠在椅背上,随手把玩着个玉扳指,嘴边带笑道:“你的事情,我帮不上忙。解铃还需系铃人。”我愣了一下,沮丧地做了个福,道:“若曦告退!”他笑说:“去吧!”我转身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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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1-3-2012 01:0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边走边想,救兵没搬到,看来只好自力更生。回屋时,姐姐还在经房念经。我在屋里一边绕着圈子,一边想怎么说呢?正想着,姐姐进了屋,看我在地上打圈子,没有理我,自去斜靠在榻上。我忙跟着坐过去。默了半晌,幽幽地道:“额娘去时,我才刚出生。从小到大,只知道,爹爹说我是‘闯祸精’,姨娘讨厌我顽劣,别的兄弟姐妹,虽有个别还算要好的,可毕竟不是一个娘生的。只有姐姐,我俩是一个娘胎里的。姐姐对我又一向疼惜。妹妹有什么不对的,不管姐姐是打也好,骂也好,我都是听的。可姐姐对我不理不睬,我…我……”说着时,一面想到也许永远无法再见父母,一面也的确难过于姐姐这几天的冷淡,眼泪涌了出来,哭着说不出话来。姐姐听着,也是眼泪直往下掉,直起身搂住我,两人抱着又哭了一会子。才在巧慧,冬云的劝下慢慢收住了眼泪。

姐姐一边用绢子印着眼泪,一边说道:“你以后可要把这暴烈脾气都改了,要不然自己的小命是怎么丢的,都不知道。”缓了缓又说:“你以为郭络罗家的明玉格格是好打的?这次若不是贝勒爷替你兜揽着,不管是嫡福晋还是阿附府都放不过你的。”我听完,看姐姐如此难过,只知道点头答应。

自那天姐妹抱头哭完后,姐姐的气才算是全消,待我更是温柔体贴。因快要过中秋节,嫡福晋身子不便,所以府里过节的事情还都是姐姐在操持。日日忙得不消停。我心里的疙瘩没了,心情也好过了不少,又做起了富贵闲人。最令人开心的事情是自上次在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面前嚷嚷完无聊,他俩时有些新奇小玩艺派人送过来。解了我不少的闷,又时时猜测下次会送什么过来。惹得满屋子的丫头都跟着兴冲冲的,笑闹声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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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1-3-2012 01:1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转眼中秋在迩。府里一片喜气洋洋。因为要入宫赴宴,姐姐每日都把规矩一讲再讲。何处更衣,何处燕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让我一背再背。唯恐我当日举止不当。

至十五日下午,贝勒爷,姐姐都装扮妥当,我也收拾停当,遂一行人各自乘了轿子往紫禁城行去。因上大学时选修‘卷轴画史’课,故宫常有画展,所以经常去,不过只熟悉绘画馆附近的几个地方,太大了,从来没有逛完过。今日即将欣赏到这个宫殿的全盛状态,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一道道门,一重重礼,一排排卫士,我已经完全晕了,精神高度紧张,唯恐行差踏错。根本顾不上看周围的环境。这才暗自庆幸,姐姐训练得好。好不容易坐定,感觉脚有些发软。缓了缓劲,四处打量:悬灯万盏,亮如白昼,银光雪浪,珠宝生辉,鼎焚龙檀之香,瓶插长青之蕊。暗自叹道:好一派皇家气象,根本不是现代的电视剧可以描摹万一的。

众位妃嫔阿哥福晋格格渐渐到齐,各自坐定。又等了一小会功夫,只见一队太监快步而来,各自按方向站定,一个声音远远传来“皇上驾到!”大家都起身站定,又过了一会,才看见一个中等个头,身穿黄袍,帽饰美玉,面貌古拙,脸带笑意的中年男子缓步行来。大家呼拉拉地全部跪倒在地上。我心想,千古一帝,康熙爷!

虽跪了一地的人,但一个大喘气的都没有。待康熙坐定,旁边太监高声叫道:“起!”大家这才纷纷起身立着。康熙笑看了一圈底下的人,说道:“都坐吧!难得过节,都随意些!”众人齐应:“喳!”各自落座。话是这么说,我看大家都是该守的礼一点也不敢差。叹道,这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天子威严。

酒过三巡,席上的气氛这才有些活络。几个小阿哥们也开始互相逗起乐子来,纷纷相对举杯。其中十阿哥的嘈嘈声最是响亮。太子爷,四阿哥,八阿哥也自谈笑饮酒。我正游目四顾,突然对上明玉格格的视线,她恨恨地盯着我。我立即冲她露了个无比灿烂地笑,心想,气死你!她越发恨恨地瞪过来,可突然之间,象是反应过来什么,抿抿嘴角,也朝我妩媚一笑,然后转过了头。我立即感觉全身一股凉意,打个哆嗦。心叹道,果然还是笑面虎最可怕。

吃吃喝喝,饮饮停停,笑笑看看,虽没人搭理我,但我也很是自得其乐。幸逢盛会,岂能不尽情享受?正低头乐,突然变得很安静,一抬头,看见大家都看着我。听到太监说:“马而泰.若曦上前觐见!”

我一惊,一时反应不过来。突然一个激灵,忙起身,出席,上前,跪倒。低头脆声道:“皇上吉祥!”康熙道:“起来回话!”我一边立起,一边想,所谓何事?康熙笑道:“这就是‘拼命十三妹’?”侧旁的一个妃子陪笑说:“真没想到居然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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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1-3-2012 01:1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众目睽睽,只觉得非常紧张。康熙看着我笑问:“你见朕,很紧张?”我觉得再不说话肯定不行,只得应道:“是!”康熙好象觉得颇为好玩,接着问:“为什么?”我想了想,回说:“初次得见天颜,觉得威严无限,所以紧张。”康熙‘嗯’了一声,又问道:“你觉得我很威严?”我心想,天哪!怎么没完了?心里仔细思量着怎么回答,一个答不好,只怕就要玩完。

康熙见我没有立即回答,继续笑着问:“你怕朕?”我心想,只有暴君才希望人人怕他,自古明君都要得是人心服,再不敢迟疑,赶忙说:“不是,皇上一代圣君,奴婢怎么会怕呢?只是奴婢第一次进宫,觉得天家气象威严,心里有些紧张。”康熙笑着问:“一代圣君?你为什么认为朕是一代圣君?”我心里那个苦呀!为什么?历史早有评断。可又不敢直接照搬什么八岁登基,擒鳌拜,平三番,收台湾,平定噶尔丹之乱……,因为那是康熙晚年自己给自己的品价,我不敢抢他的台词。只好拼命琢磨,脑子飞速转了好几圈,冒出的竟然是高中课本上的《沁园春.雪》,心里也觉得很是贴切,顾不得那么多了,救命要紧,只好朗声说道: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康熙听完,点点头,笑说道:“听惯了尧舜禹汤,今日这话倒是新鲜!”我心里大叹,怎么把尧舜禹汤给忘了呢?不过现在看来效果甚好,这个马屁算是拍得还不错!康熙说道:“看来你不是光知道‘拼命’!”又对旁边的太监说:“赏!”我又忙跪倒在地上。领完赏赐,退了下来。坐回位子,发现手心都是汗。抬头看,发觉太子爷和四阿哥正在仔细打量我,又赶忙把头低下。

这么一闹,康熙心情好似大好,众位陪着的嫔妃也跟着谈笑炎炎。众位阿哥纷纷上前给康熙敬酒,说吉祥话。九阿哥走回座后,只看得十阿哥走上前,端着酒说道:“皇阿玛,吉祥话都让哥哥们说完了,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恭祝皇阿玛身子安康。”说完一仰脖子喝了酒。康熙摇了摇头,道:“记不住文章词句,只有说俗话。”康熙身旁一个容貌娇艳的妃子笑道:“虽是俗话,但说的倒是实在!”康熙点了点头。看着十阿哥,想了想说:“已经十七了!”那个妃子陪笑着道:“九阿哥在这个年纪已经立了福晋,也该给十阿哥立福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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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1-3-2012 01:1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她话音刚落,众位阿哥都很是注意地听了起来,十阿哥低着头一副思索的样子。康熙说道:“是到年纪了!”妃子又陪笑说:“前日静格格刚和我提起,小女儿明玉年龄差不多了,要我帮忙参详合适的人。我看和十阿哥倒是般配!”十阿哥听到这话,猛然抬头看着康熙,满脸紧张。康熙点头道:“是般配!”

康熙默想了会,看着十阿哥说:“就立郭络罗.明玉为你的嫡福晋吧!”十阿哥早涨红了脸,赶忙高声说道:“皇阿玛,儿臣还小……”话还没有说完,康熙就打断道:“十七还小?”十阿哥急得直在头上乱挠,一面急声说:“四哥,八哥都是先立的侧福晋,要不,也先给我立侧福晋吧!”康熙板着脸道:“胡闹!明玉做你的嫡福晋,还委屈了你不成?”十阿哥急得不知道怎么回话,忙跪倒在地上说:“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只是,只是……儿臣,只是想……”

话未成句,八阿哥已经站起,面带微笑,态度从容地缓声说:“皇阿玛,儿臣看十弟只是感觉有些突然,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而已。等醒过神来,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十阿哥猛然回头瞪大眼睛盯着八阿哥,紫涨着脸,脸上几分急,几分怒,几分痛,更多的是几分哀求。八阿哥也盯着他,嘴角仍然带着笑,叫道:“十弟,还不快谢恩!”十阿哥盯着八阿哥只是看,八阿哥却仍然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眼睛幽暗深重,辨不明那里面盛着什么。

最后十阿哥满脸的哀求,心痛,愤怒全部化去,只剩一脸漠然。他慢慢转回头,手趴在地上,慢慢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脑袋触地的声音清晰可闻,高声说道:“儿臣谢皇阿玛!”八阿哥也缓缓坐了下来。

我只觉得那三个响头,全磕在了自己心上。一声,一声,又一声,重重地压下来,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早知道古代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个人很难有自主权。可是真实面对这一幕时,才感觉到它的残酷。我愤怒地盯着明玉,她也一直看着我,脸上几分凄楚,几分得意,几分不甘,还有几分恨。

最后,她脸上的凄楚,得意,不甘都慢慢消失,缓缓化为一个妩媚的笑容。她在我愤怒的目光中,婷婷站起,仪态端庄地上前谢恩,象一只骄傲的孔雀正在展示它绝美的风华。看着十阿哥和她并排跪着的身影,我只想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是阿哥吗?他不是有最尊贵的身份吗?为什么这最尊贵的身份剥夺了他最珍贵的东西:自由!想到姐姐,再看看眼前一幕,还有渐渐逼近的选秀日期。难道这就是这紫禁城中所有人的命运?一直隐藏着的恐惧全部涌了出来,全身簌簌发抖。

我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宫门。只记得在府门前,轿子刚停,我就冲了出来,跑进了大门,身后一片惊叫声。

我只是跑着,飞快地跑着,拼命地跑着,使劲我全身力气地跑着。我觉得我要找个地方躲起来,要不然我也会莫名其妙地要嫁给一个人。身后,丫鬟,小厮都在追我,姐姐边跑边喊“若曦,若曦……”,八阿哥一面快步走着,一面冷声吩咐侍卫去抓住我。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看见一个侍卫跳到前面拦住我,我想绕过他接着跑,他伸手拉住我。我拼命地挣扎,只想赶快挣脱他,快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后来听到八阿哥的声音远远传来:“打晕她!”我后脖子一疼,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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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1-3-2012 01:1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自从中秋宴后,我就很少说话。巧慧,冬云使尽浑身解数,我不为所动。每天不是坐在桌前临帖,就是找个地方发呆。我第一次开始严肃审视自己在古代这个事实。我认真地思考着我可能的命运。我不停地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难道就这么坐等着一切的降临吗?

府里的丫鬟小厮们都用怪异的眼光偷偷打量我,我知道大家都在议论我为十阿哥发疯了,可是我不关心这些。姐姐总是沉默忧伤地看着我。我自己一天天瘦下来,姐姐也一天天的瘦下来。有时听到巧慧悄声说:“主子,你劝劝小姐吧?”姐姐柔声道:“劝是没有用的。时候到了,她自然会想通,认命的!”我心想不会,不会。我永远不会想通,为什么我的命运会由他人随便一句话就决定?从小到大,我只知道我现在的努力决定明天的结果。“今日花,明日果”是我的座右铭。我不能接受自己的命运就是别人的几句话。不能,我不能!我痛恨老天,为什么要让我到这里。要么索性让我就出生在这里,这样我也许可以认命。可是我已经在现代社会活了25年,接受的教育是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现在突然告诉我,一切都是命,认命吧!我不能接受!

已是深秋,树上的叶子开始纷纷掉落,我经常站在树下,看着风吹过时,随风飘舞而下的树叶。每一片都是一个舞者,它们在风中飘左,飘右,飘上,飘下,又忽地打一个旋,象戏台上青衣小旦的一个腰身轻摆,无限妩媚,最后终是敌不过地心引力,慢慢地,带着对风的无限眷念落下

八阿哥,十四阿哥站在我身旁,陪着我看了一会落叶的舞蹈。我轻轻地说:“它们都是忧伤的,不想落下,却最终逃不脱落下的命运。”十四阿哥柔声说道:“你现在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等过几日,心情好了,就不会这么想了。”我没有说话,只继续看着那风中飘舞的片片叶子。

十四阿哥等了一会,问:“若曦,你真的很喜欢十哥,是吗?”我随手抓住一片飞过眼前的黄叶,道:“是的!我很喜欢他。他爽朗,活泼,能让我开心。最紧要的是他待我好。”我把放在手心的叶子用力扔起,半仰着头,看着它在风中的摇曳舞姿,“不过我的喜欢不是别人所想的那样。他只是我的要好朋友。”十四阿哥诧异地问:“那你为什么对十哥的婚事这么难过?外面的人都在说‘十三妹因为十阿哥的婚事气疯了’。”

我转身看着他,道:“我难过不是因为他的婚事,而是因为他的婚事是别人强推给他的!他并不想要!”吸了口气道:“我难过是因为为什么自己的命运要听别人摆布,为什么不可以自己决定?”话刚说完,十四阿哥倒抽几口冷气,瞪视着我,八阿哥紧盯着我,冷着脸,严肃地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以后不许再说!”

我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侧过了头。他上前两步,一只手卡着我的下巴把我的脸扳向他,眼睛紧盯着我的眼睛,冷声说:“听到没有?”我扭了扭头想挣脱,却发现他手劲出奇的大,根本无法挣脱,只好倔强地盯回他。他慢慢加大了手里的力气,一字一顿地肃声问:“听到没有?”我下巴生生地疼着,越来越疼,最后恨恨地瞪着他,高声喊道:“听见了!”。他盯着我,慢慢收回手,甩袖就走。十四阿哥沉声道:“你疯了?这个别人可是大清的天子!”说完,匆匆转身,紧追八阿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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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1-3-2012 01:1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就那么呆立在漫天飞舞的落叶中,凝固成了风中的一个画面。直到巧慧来找我,她看着我,叹了口气,温柔的扶着我的胳膊说:“小姐,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我随着她无意识地慢慢往回走。

进屋时,姐姐看到我,忙迎了上来,拉过我的手,惊道:“手怎么这么凉!”一边扶我坐下,一边紧着声吩咐巧慧快去拿热茶。姐姐双手握住我的手替我搓手,她手心的暖意一点点,一丝丝地传给我的手,又渐渐从我的手传到我心里。我看着姐姐颇为削瘦的脸孔,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温暖,又是委屈,忍不住抱着她大哭起来。姐姐搂着我,一面拍着我的背,一面喃喃说道:“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

哭了半日,觉得嗓子已经哑了,才慢慢收了眼泪。却仍是不肯起身,只是抱着姐姐。姐姐也不说话,只是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我的背。过了半晌,我头窝在姐姐怀里,闷声问:“是因为我打了明玉格格,她才要嫁给十阿哥吗?”姐姐扶起我,拿绢子替我擦了擦脸,说道:“你打不打,她都是要嫁给十阿哥的。”她轻叹口气,“我们这样的人不过都是皇上手中的棋子罢了!你看着象是皇上临时起意,其实只不过是贵妃揣摩对了他的心意,寻了个合适的时候陪皇上演场戏罢了!”我听后无语,心叹道,我是高估了自己。还认为是明玉以为我喜欢十阿哥,就抢了去来报复我。不过这样也好,我对十阿哥的内疚之情总算减了几分。这些宫里的人啊!突然一个冷战,全身直冒冷气。想起先前说的话,一下子抱住姐姐,心里无限害怕地想着,不可以再乱说话了,绝不可再乱说话了,否则会害死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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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6-2012 02:5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没有再继续了吗?我有在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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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5:3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哭了半日,觉得嗓子已经哑了,才慢慢收了眼泪。却仍是不肯起身,仍抱着姐姐。

  姐姐也不说话,只是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我的背,过了半晌,我头窝在姐姐怀里,闷声问:"是因为我打了明玉格格,她才要嫁给十阿哥吗?"

  姐姐扶起我,拿绢子替我擦了擦脸,说:"你打不打,她都是要嫁给十阿哥的。"她轻叹口气,"我们这样的人都不过是皇上手中的棋子罢了!你看着像是皇上临时起意,其实只不过是贵妃揣摩对了他的心意,寻了个合适的时候陪皇上演场戏罢了!"

  我听后无语,心叹道,我是高估了自己,还认为是明玉以为我喜欢十阿哥,就抢了来报复我,不过这样也好,我对十阿哥的内疚之情总算减了几分。这些宫里的人啊!突然一个冷战,全身直冒冷气。想起先前说的话,一下子抱住姐姐,心里无限害怕地想着,不可以再乱说话了,绝不可再乱说话了,否则会害死姐姐的。

  树上的叶子越落越少,我一点点地正常起来,至少表面上是。时而也会与丫鬟笑闹两句,只是饭仍然吃得不多。不是没有想过逃出府去。可如果我只是个丫头,也许逃也就逃了,大家找一找大概也就算了,可我是将军的女儿,八贝勒爷的妻妹,又是待选的秀女。这里整个天下都是爱新觉罗家的,我能跑到哪里去?再说,我还有姐姐,我若真走了,她只怕承受不住。

  一日正在屋中临帖,巧慧说十四爷来了。我搁下笔,走出屋子,看十四阿哥正站在院内。

  我上前请安,问:"为什么不进屋子呢?"

  他道:"我们去园子里走走!"

  我点了点头,巧慧拿了件水绿织锦绣花披风给我披上,又叮嘱不要站在风口,我答应后随着十四阿哥出了院子。

  两人一路都是默默的,走了一会儿,我强笑道:"你这是做什么?半天一句话也没有,会闷死人的。"

  十四阿哥干笑了两声道:"来之前好像满肚子的话,这会子倒不知道说什么。"

  我立定,侧头看着他说:"我已经没事了!"

  他随我停下,叹了口气道:"你没事了,可十哥还是很有事。"

  我没说话,只用眼睛瞅着他。

  他又叹了口气道:"十哥自从中秋宴会之后,就没有上过朝。皇阿玛问了几次,八哥都回说是身体不适,再这样下去,皇阿玛要派太医去看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问:"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回说:"去见见他,然后劝劝他。"

  我沉默了会儿,点点头答应了他:"什么时候?"

  他道:"明日下朝后,我来接你进宫去见他。"

  我说:"好!"

  我和十四阿哥坐在马车上,两人一路都沉默着。

  出门时姐姐什么也没问,想来八阿哥已经遣人给姐姐打过招呼了。到了宫门口,下了马车,小厮伺候着换乘了轿子,半日后,轿子方停。

  十四阿哥领我进了个院子,指了指正对着的门,道:"我就不进去了。"

  我点点头,正要提步,他又补道:"过一阵子,我支开的太监们就会回来,尽量快些。"

  我"嗯"了一声,上前掀帘而入。

  一进门,是个花厅,屋中一股子酒味,却无人。我看了看侧旁一个拱门,上垂珠帘,于是分帘而入。珠串之间彼此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侧卧在榻上的十阿哥眼睛不睁,吼道:"我说了别来烦我,滚出去!"

  我上前两步,站定看着他,起先想好的话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猛地睁开眼睛,一脸怒气,见是我,满脸怒气化为错愕,然后又是黯然,缓缓坐了起来。

  我走到桌边的椅子前坐下,拿起桌上的酒壶摇了摇,里头还有些酒,又放下。静了会儿,我问:"你就打算这么醉下去吗?醉了就能不娶明玉格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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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5:3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28# ewling83


    我继续贴了,让你等了那么久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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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5:3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3节:人有悲欢离合(6)


  他默了一会儿道:"我只是心里烦。"

  我问:"烦什么?"

  他低头套鞋,闷着声音说:"你看我在烦什么?"

  这会子,我心里已经没有刚进屋的慌乱,倒是越发冷静:"一烦是因为你不喜欢明玉格格,却要娶她。二烦是对我有好感,却不能娶我。"他站起来,也走到桌边坐下,倒了杯酒端在手里,凝视着酒杯发起呆来,过了半晌,他细声问:"你肯做我的侧福晋吗?"

  我一时愣住,所有准备的谈话内容中,可没有这一项。我忘了"二女共侍一夫"在古代的普及性了。

  他抬起头,热烈渴望地看着我,重声道:"我会待你很好的,我一定……"

  我赶忙打断他:"我不愿意。"

  他紧咬着牙,看着我点了点头,猛然端起酒杯,一干而尽:"我知道!即使让你做我的嫡福晋,你也不见得会答应,可我总抱着丝希望。现在……"他苦笑了声,"更是不可能了。"

  我拿起桌上的一个酒杯捏在手里把玩着:"你既然什么都已明白,那就索性做个明白人,不要再让贝勒爷他们担心,又招皇上生气!"

  他又倒了杯酒,饮完说道:"我已经任皇阿玛摆布了,难道连个脾气也不能发?"

  我拿过酒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大事都已屈从,又何苦在这些小事上'亲者痛,仇者快'?"说完自己也喝了一杯。

  喝得有些急,被呛住了,拿绢子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正拿绢子拭嘴,听见他柔声问:"若曦,你喜欢过我吗?"

  我抬头,看见他眼中企盼、紧张、害怕夹杂在一起。我低下头,手里揉着手绢,过了一会儿低声道:"喜欢过的。"

  他重重地释了口气,轻笑起来:"若曦,我很开心。知道吗?我这几天一直想当面问你,可又怕是我不想听到的,所以不敢问。"他又喝了杯酒,"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的。以后想着你曾经给我唱过曲子,曾经逗我开心,曾经为我难过,我已经觉得挺开心了。"

  停了一会儿,他又慢声说:"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觉得我蠢,不好好读书,不上进。可是他们哪知道,我已经尽力了,我再努力也没有办法像四哥、八哥、十四弟他们。他们读一遍就记住了,我读三遍也还是记不住。皇阿玛说什么话,他们很快就能明白,我却想破脑袋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意思,脾气又急,所以经常鲁莽闯祸。大家都明着暗着嘲笑我,只有八哥凡事护着我,时时提点我。"他沉默了会儿,轻声问,"若曦,你觉得我笨吗?"

  我抿嘴笑了一下,道:"笨!不笨能老让我欺负吗?"有意顿了一下,接着道,"可是我喜欢和你玩,就是因为你笨,因为我知道你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说喜欢就绝对是喜欢,说讨厌也就是讨厌。不像那些人,说个话绕几圈,心里恨着,脸上却笑着,所以我在你面前也可以高兴就大笑,不高兴就生气给你看。你知道吗?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很开心。"

  我说话时,他一直看着我,等我说完后,他一下转过头,静了会儿,带着浓浓的鼻音轻声道:"我也很开心。"

  一时两人都静了下来,正沉默地坐着,听到外面十四阿哥的声音:"该回去了!"

  我站起来,拿起酒壶斟了两杯酒,自己拿了一杯,递给十阿哥一杯,我朝他举了举酒杯,一饮而尽后,将酒杯倒扣在桌上。他看我饮完,也一饮而尽。

  我笑了一下,俯身行礼:"若曦告退!"然后起身,挑帘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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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5:3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4节:酒入愁肠应易醉(1)


  [第五章]

  酒入愁肠应易醉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在无声无息中降临,头一天天色没有任何异常,第二日醒来时,已发现是一个粉妆玉琢的世界。

  自从大学毕业后去深圳工作,已经三年多没有见过雪。今日冷不丁地看见这一片晶莹玉色,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惊喜和兴奋,兴冲冲地要去雪里走走。

  巧慧见劝不住,只好由我,忙着给我寻斗篷雪帽。我挑了件大红羽绉面滚白兔毛的斗篷,戴了相配的雪帽,急急地踏雪而去。

  巧慧直在身后叫:"早些回来。"

  雪飘飘荡荡地下着,虽不大,可天地间也是一片模糊,十步之外已看不太清楚。

  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所以随性而走。四处无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想着这个世界虽大,可我和他们都不一样,只觉得颇有"天地之间我独行"的孤寂感觉。

  正自顾走着,忽听到踏雪的声音,身后一人赶了上来,与我并肩同行。

  我侧头一看,原来是八阿哥,身着黑色貂鼠毛斗篷,戴着个宽檐儿墨竹笠。我知道我应该请安,可不知为何就是不想理他,于是转回头,仍然径自走着。

  他不说话,也不离去,只随我在雪地里走着。

  雪仍在下,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我们踩雪的声音,我觉得这白茫茫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了我和他。我们虽然没说话,可刚才独走时,那股子天地间只我一人的孤寂感渐渐消失了,只觉得心里很平静、很安详,可以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突然,脚踩到雪下的一块石头上,脚下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心里正大叹倒霉,一只手已稳稳地扶住我。我站定后,没有吭声,提步就走。他也没有说话,只是握住我的手并没有放开。我甩了几下,见挣不脱,只好由他去。

  他牵着我的手又走了一会子。我根本没有留意周围,只随他而行,早就不辨方向,再加上到处都是雪,根本不知道是在哪里。

  正走着,八阿哥的贴身太监李福迎了上来。等看见他时,人已很近。我慌得忙要抽手,他却握得更紧,只听他吩咐:"让书房里的人都退下去!"

  李福躬身应是,转身快跑着走了。我又试着抽了几次手,可他仍是紧紧地握住。他牵着我继续前行,又走了一小会儿,我才发觉到书房了。

  院门前只有李福守着,看我们过来,忙俯下身子。八阿哥没有理会,径直牵着我进了书房。

  进屋后,他放开我的手,帮我把雪帽拿了下来,又要伸手帮我解斗篷。我一惊,忙跳后两步说:"我自己就可以了。"

  他笑了一下,没再理我,自顾解了斗篷、帽子,挂好。

  屋里笼着火,很是暖和。我解下斗篷,挂好后,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得站着。

  他倒了杯热茶递给我,我下意识地接过握在手中,暖着手。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拿起一堆折子看了起来。我捧着茶,呆立不动。过了半晌,他抬头笑说:"你很喜欢站着吗?"

  我一惊,忙找了把离他最远的椅子坐下。他笑着轻摇了摇头,没有理我,继续低头看着折子,不时提笔写些东西。

  我们就这么坐着,中间李福悄悄进来,换了两次茶,又添了些炭。动作熟练快捷,一点儿响动都没有,很快就退了出去。

  刚开始时,我根本不敢把眼神投过去,只盯着自己眼前的地面。后来发现他看折子看得很专注,头根本不抬,胆子才慢慢大起来,开始偷偷打量他。他一身淡青色袍子,脸色晶莹,眉目清朗,嘴边含着笑,看折子时,偶尔会微蹙眉头,但很快又会舒展开,执笔写字时,姿态高洁。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不能不说他是:论雅致似竹露清风,看风姿如明珠润玉。

  这样一个风姿卓绝的人,我完全不能明白雍正他怎么可能、怎么可以、怎么忍心赐他"阿其那"的称号,把他比做猪?也许这才是雍正最大的恨意表达,远比杀头来得强烈决绝!

  我看着他,心里千种滋味、百般感叹。

  不知道坐了多久,肚子开始饿了。我四处瞅瞅,看见他的书桌上摆着两碟点心。再三犹豫后,还是决定过去拿。遂起身走了过去,随便拣了块点心吃起来。他抬头,看着我,抿嘴而笑。

  我道:"我再不回去,姐姐肯定要急了。"

  他嘴角含着丝笑意,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复又抬头,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叫道:"李福。"

  李福快步进来,躬下身子听吩咐。

  "伺候二姑娘回去。"

  李福忙起身帮我拿了斗篷、帽子,又伺候我穿上。收拾停当,两人拉门而出。

  雪仍在下,四处仍然没有人。李福在前面领着路。我仔细看了看,他拣的都是僻静的小路,平时本就人少,现在更是连只鸟都没有。七拐八绕的,走到一个小路口,他躬身说:"顺着这条路,很快就能看见兰主子的屋子了。奴才还要回去听差,就不送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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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5:3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5节:酒入愁肠应易醉(2)


  我点点头,说道:"你去吧!"

  他打了个千退走。

  这几日我时常不知不觉地盯着自己的左手开始发呆。觉得好似明白八阿哥的意思,又好似不明白。我上高中时虽然谈过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可那时的小儿女心情简单易懂。现在,我完全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有情?无情?玩玩?认真?一时兴起?早有蓄谋?我不知道!

  美丽的女人对于这些沉迷于钩心斗角中的宫廷男子来说,不过是一道开心时赏赏的风景,闷了时逗逗的乐子。直爽热情如十阿哥,也觉得可以将我和郭络罗格格兼收并蓄。我已经实在不敢对他们抱有任何期望了。

  我从开始学做几何证明题时,就养成了个习惯。那就是一时想不通的问题,就扔到一边,过一段时间,也许就会自然明白,所以这次我发现想不明白时,就索性放弃了这个超级难题,时间会告诉我答案的。

  现在摆在眼前的事情是再过三日就是十阿哥的大婚日。

  自那日进宫见过他之后,这一个多月两人再未碰面。只听说,康熙赐了他府邸。

  我一直思量,他的婚宴,我去是不去呢?心里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去的好。

  姐姐听我说不去,淡淡应道:"那就不去吧!"可一转身,巧慧就拉着我说:"主子除了逢年过节等必须去给嫡福晋请安的日子外,平常从来都不去请安,那边已经很是不满了。如果小姐再不去给人家格格道喜,只怕那边又要怨怪到主子身上,说我们不知礼数。"

  我只好又去找姐姐说我要去,姐姐仍是淡淡应好,不过紧接着补了句:"去了绝对不许闹事。"

  我只好笑着保证绝对不惹事。

  转眼已是婚礼当天。我挑了件桃红镶金滚边夹袄穿着,让自己看着喜气一些,掩盖住内心的神伤。

  八贝勒爷自先去了,稍晚,我和姐姐两人才一起乘软轿赶去。婚宴在十阿哥新赐的府邸举行,我们到时,门前已是香车宝马排满。

  这个府邸跟八贝勒府完全不可比,但在我这个现代都市人眼中已经是美轮美奂。

  一路张灯结彩,灯火辉映,香烟缭绕,鼓乐声喧,真是说不尽的富贵风流、道不完的吉祥如意。

  笑声、歌声、人语声,整个厅里是一片快乐的海洋,人人都在笑。姐姐和我却很沉默,自管自地坐着,两人在这个环境中显得很是不合时宜。

  我虽低垂着眼睛,但我知道自打我进了这个厅,这里的每个人都在若有意似无意地偷偷打量我。我坐在那里,心里极度不舒服,很想立即起身走人。可是我知道如果这个时候走了的话,只怕笑话就闹得更大了,好歹得等到新娘子进了门。

  心里叹了口气,对自己说,既来之,则安之!试着扯了扯嘴角,发现自己还能挤出笑容来,忙展开一个灿烂笑脸,抬起头缓缓环视四周。慢慢迎上各种各样好奇的视线,可笑的是我并没有怎样,他们却刚和我的视线对上就匆匆各自避开。

  我心里冷笑了两声,越发笑得百媚千娇,忽地对上了四阿哥的眼睛,那里面冷冷的、冰冰的,漆黑眼瞳里好似没有任何内容,但我却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感觉心底的难受迷茫都好似赤裸裸地展现出来,在他锐利的视线下无处可躲。

  我微微吸了口气,硬逼着自己笑起来,还赌气似的向他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笑着迎向下一个好奇视线。

  一个小厮匆忙跑进来,叫道:"新娘子就快到府门了,该准备接轿子了。"

  众人这才发现一直没有见过新郎官。我扫视了一圈大厅,发现八阿哥也不在,我和姐姐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紧张。

  我快步溜到十四阿哥身边,低声问:"怎么回事?"

  十四阿哥也是一脸困惑:"昨儿个,我见十哥还一切正常呀!"

  我开始心里发毛,心想,天哪!老十你可别这个节骨眼闹事情。十四阿哥看我脸色有些发白,忙道:"不用担心,有八哥在,出不了大事情。"

  我只能点头。

  厅里的嘈杂声越来越大,我的心也越绷越紧。正在这时,听见门口的下人们叫道:"十阿哥,十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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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5:3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6节:酒入愁肠应易醉(3)


  我一看,发现十阿哥身穿喜袍和八阿哥并立在门口。然后,十阿哥就被太监们匆匆领着向府门行去。

  八阿哥面带微笑,一面和大家打着招呼,一面翩然而入。他去向太子爷请安时,太子问:"怎么回事?"

  八阿哥笑回:"老十嫌做的喜袍不合身,扭捏着不肯出来。"

  众人一听这话,哄堂大笑,立马就有人嚷道:"十阿哥这是怕新娘子嫌弃,不肯和他入洞房。"众人越发笑得厉害。

  八阿哥负手站在太子身边,微微笑着,一面用视线和周围的人打着招呼。

  看他视线要扫过我这里时,我忙低下头。自从那日雪地行后,这是我第一次见他,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害怕看见他。低头时,瞥见在众人的笑声中,四阿哥仍是表情淡淡,漠然地看着厅外。

  过了一阵子,听见鼓乐齐鸣,大家都拥向厅门口。

  我缩在众人身后,影影绰绰地看见十阿哥手拿红色缎带,牵着头盖喜帕的新娘子进来,然后在大家的哄笑声中,两人被送进了洞房。

  看到这里,我心里重重叹了口气。想到过一会儿,十阿哥还要出来挨桌给大家敬酒。我实在想不出来他会怎么给我敬这个酒。我向姐姐指了指门外,她点点头。

  我看看四周无人留意,就悄悄溜出了喜厅。

  十二月的北京,天是很冷的,可我觉得自己就是需要这样的冷,唯这样才能缓和内心的压抑。

  我兜着手、缩着脖子、躬着背,哆嗦着净拣僻静的地方走。正行着,听见前面一个声音道:"既然这么怕冷,干吗在这里兜风?"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十三阿哥,他斜跨在栏杆上,一脸嘲弄地看着我。我一惊,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怎么不在厅里喝酒?"

  他嘲笑道:"你又为何在这里呢?"

  我无话可说,正沉默着,猛然反应过来,还没有给他请安,连忙蹲下身道:"十三阿哥吉祥!"

  他冷笑了两声道:"等着听吉祥的人在厅里呢!"因为他并没有说起,我只能蹲着身子不动。过了一小会儿,终于听到他说:"起来吧!"

  我缓缓站起,静立着等他离开。

  半晌,他都没动,最后没头没脑地说:"今日你我都是伤心人!不如我们彼此做个伴。"

  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跳下栏杆,大踏步地走过来,抓起我的手就走。

  他的步子迈得又大又急,我挣不脱他的手,只能一面小跑着,一面斥道:"放手!"

  他牵着我,从侧门出了府。守门的小厮被他冷冷看了眼,什么话也没敢说。只闻他嘴里打了个呼哨,就听见嘚嘚的马蹄声,一匹黑得发亮的高大骏马小跑着停在了我们面前。

  我"啊"的一声惊叫还未完,就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马背上,他也随后翻身上马,环着我的腰伸手挽着缰绳,只听一声"驾",马已经飞奔起来。

  我从来没有坐过这么快的马,只觉得恍若在腾云驾雾,颠得厉害。心里极其害怕,只能拼命往后缩,靠在他怀里。迎面的风刮在脸上,直如刀尖刺在脸上,生生地疼,只得扭着头,脸抵在他肩上。

  一阵疾驰,我觉得自己已经冻得整个身子都是木的。心里想着这个霸王究竟要怎么样?他想冻死我吗?莫非他喜欢明玉格格?要不怎么是"两伤心人"呢?

  马速渐渐慢了,终于停下来。他率先翻身下马,然后把我抱下马。

  站到地上,更觉得冷得彻骨,抱着手臂,紧咬牙齿,整个人直打哆嗦。

  他从马鞍上解了个酒囊下来,扯开塞子,一手扶着我的头,一手把酒囊口凑到我嘴边说:"喝一口。"我哆哆嗦嗦地喝了一口,只觉一股辛辣直下肚子。他又说:"再喝一口。"我又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慢慢地那股子辛辣蔓延到五脏六腑,终于感觉自己有知觉了。可还是不停地打着哆嗦。

  他不理我,自转身向林子里走去。我想出声叫住他,可发现自己冷得语不成声。

  天色漆黑,我一个人站在那里,旁边只有一匹马。我浑身打着哆嗦,一边害怕,一边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招惹明玉格格了,我斗不过这个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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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5:3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7节:酒入愁肠应易醉(4)


  过了一小会儿,他抱着一大堆干柴回来。一个人摆弄了一会儿,一堆火生起来。

  我一看见有了火,马上靠了过去,坐在火边。他又递了酒囊过来,我也不推拒,拿起就是一口,然后递回给他。两人就这么坐在火边,一面烤着火,一面一人一口地饮着酒。

  我想姐姐肯定会担心的,可是瞅瞅这个霸王在火光映照下的冷脸,我实在没有勇气说任何话。只盼他念在明玉格格嫁给十阿哥是康熙的主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份儿上,不要再搞别的花样,否则只怕我见不到雍正登基,就要死在这个霸王手里了。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慢慢地,一袋酒已喝完,他起身又从马上拿了一袋酒,我们继续。

  喝着喝着,我就觉得前尘往事俱上心头,想起以前在香港兰桂坊和朋友买醉,想起小时候偷喝家里的香槟酒喝得大醉……然后,我就一会儿傻笑一阵,一会儿又盯着火发呆一阵。再然后?再然后就是我也不知道还干了什么,反正天仍黑着时,他摇醒了我,我晕晕乎乎地看着他,发现我整个人趴在他腿上。

  他弄灭了火,把我抱上马背。

  又是一阵狂奔,我仍然拼命往他怀里缩,也仍然冻得全身失去了知觉。等到八贝勒府的时候,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他把我扔在门口,说了声:"好酒量!下次再找你喝酒。"就驾马而去。

  我一面晕乎着,一面打着哆嗦,一面拿头撞门。

  为什么不用手?因为胳膊冻得不太好用了。

  大门迅速打开,我也顺势一头跌了过去。一个小厮赶忙扶住我,碰到我的身体,惊叫道:"天哪!怎么这么冰的身子。"

  我被人抬回了姐姐的屋子,满面焦急的姐姐冲了上来。有人脱我衣服,有人提热水,有人给我洗澡。等我身子终于不再冷如冰块,她们才把我从浴桶里捞出来,放上床。

  姐姐问了我很多问题,可看我一副傻呆呆的样子,只得作罢。我借着酒劲,昏睡了过去。

  丫头们叫醒我时,已经是晚膳时间。除了头有些重外,别的都还好,想到自己酒品一向良好,喝醉后从来不哭不闹,只是歪头就睡而已,不禁暗自庆幸。

  穿戴整齐,进了饭厅,才发觉八阿哥也在。宿醉刚醒,脑子转得比较慢,再加上从昨日下午到现在一直未吃过东西,草草请过安,就什么也不顾地吃起来。

  吃着吃着,开始反应过来。要怎么交代昨晚的去向呢?正在暗自琢磨,就听到姐姐说:"昨日,十三弟带你去哪里了?"

  我一愣,顺口问:"你怎么知道的?"

  姐姐说:"那么大个人不见了,我能不知道?"

  我心想,不错,问一下守门的小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不过这干什么去了,实在不怎么好说,想着昨晚上的荒唐事情,不禁觉得有些可笑。少女时,每看武侠小说,就幻想着我和一个长相俊美、武功奇高的侠客共乘一匹马,奔驰在绿色草原上,他深情地凝视着我,我温柔地回视着他。没想到,这个美梦昨日倒算是变相实现了,的确是共乘一骥,不过其余就全都不对。想着,越发觉得荒唐好笑,满脸的笑意忍也忍不住,却还得硬憋着,因为姐姐的脸色不算好看。

  姐姐看我痛苦的样子,带气含嗔、没好气地道:"别忍了,笑吧!笑完了,好好回话!"

  我终于把心中的笑意释放出来。正自笑得开心,觉得两道没有温度的目光一直凝视在脸上,心里一惊,忙敛了笑意,肃了肃脸,看向八阿哥。他嘴角仍带着笑,眼里却夹杂着几丝冷意,看得我一个冷战,再也笑不出来,忙低头吃饭。

  姐姐看我不笑了,说:"回话吧!昨儿晚上都干了些什么?"

  我简单地道:"我们出去喝酒了。"

  姐姐困惑地问:"十三弟为何要带你出去喝酒?"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替十三阿哥乱宣扬他的个人隐私,于是说:"大概他看我心情不好,同情我呗!"

  姐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夜未归,还嫌你的传闻不够多吗?"

  我这才反应过来,想着,完了,这下全紫禁城的人更要好好瞧瞧我了。紧张到一半,突然又觉得,瞧就瞧!谁知道前面等我的日子是什么?当然要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们怎么看我。

  舒了一口气,脸色如常地继续埋头吃饭。

  姐姐等了会儿,见我一直低头扒饭,说道:"这次还好,幸亏贝勒爷发现得早,又是在十弟府上,爷已经处理妥当,除了几个心腹小厮外没有别人知道。当时想派人去找,可若多派人,只怕引人注意,若只派几个,也没什么用,想着既是十三弟带走的你,他总得给送回来,所以只派了信得过的小厮守在门口。"停了停,她又续说道,"不过你记住了,只此一回,再无下次!"

  我心想,难道你以为我想大冷天的在外面吃风?我是被那个霸王逼的!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忙承认:好吧!我自己当时也不爽,正想发泄一下,所以他带我走的时候,我并未真正反抗。

  用完膳,八阿哥和姐姐笑着闲聊了两句,就匆匆走了。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姐姐的面色,没有不开心,反倒是松了口气的表情。我心中暗叹口气想,姐姐的那个心上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八阿哥如此出众的翩翩佳公子,都不能让姐姐忘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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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5:3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8节:知己一人谁是(1)


  [第六章]

  知己一人谁是

  虽是冬天,但没有风,太阳又真不错,晒得人暖洋洋的,觉得全身骨头都酥了,再加上还有精彩的马术表演看,真是人生快乐事也。

  太子爷前几日就给各位阿哥福晋格格少爷小姐派了帖子,上云:马上竞技,大家同乐等等一长串话。其实照我看就一句话:我好闷,大家都来陪我玩吧!

  帖子上说,不论男女只要骑得好,都有赏。对于赏赐,只怕在场的各位主子,没有一个放在心上,凑个乐子罢了,当然也有不少人当真,不过不是为了赏赐,而是为了给太子阿哥们留下深刻印象。领导对你有印象了,日后有了油水时,才会惦记着你。

  姐姐本来不想来的,被我扭股糖似的磨了半天,才答应了。

  我虽不会骑马,但也随大家穿了一身骑装,平添了几分英气,揽镜自照很是满意。姐姐也说好看,看看她,看看自己,我暗自感叹,这两姐妹的娘亲肯定是个美人,只可惜红颜薄命。

  满族儿女绝大部分都是会骑马的,皇室子弟更是从小就勤练,此时三三两两的都在外面遛马,这个三面围着的大帐里的座位绝大部分都空着。我和姐姐进去时,正在里面坐着说话的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忙上前来给姐姐请安。我看十三阿哥今天心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不禁偷着多看了两眼。他立即就有所察觉,侧头向我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毛。我忙移开了视线,却看到十四阿哥正看着这一幕,本来也没什么,可不知道怎么的,脸就有些红了。

  突然听到帐篷外一阵叫好的声音,夹杂着掌声。我们都向帐外凝神看去。只见一匹通体雪白的马,风驰电掣地纵横在天地间,一位身穿艳红骑装的女子坐在马上,殷红的裙裾在风中翻飞。她时不时地用马鞭卷起地上预先放好的小彩旗,鞭鞭未落空,引得四周的喝彩声越发响亮。

  我从未见过女孩子有这么精彩的骑术,不禁看直了眼,随着众人拍掌大叫。她一圈跑完,勒着马缓缓退出了场子,而周围的人还在大声喝彩。我看得十分激动,忍不住拉着姐姐说:"天哪!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是飒爽英姿,今儿没白来,竟看到如此人物。"

  姐姐笑着推开我道:"你要喜欢,赶明儿自己也好好学学。"

  我无限钦羡地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叹气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强求不了。"

  旁边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听到,"扑哧"一声都笑了出来。

  正在回味刚才的惊艳一幕,一个穿着艳红骑装的姑娘,手握马鞭走了进来。我一看,立即把满脸的激动回味都尴尬地收了起来。她!她竟然是过去的明玉格格,现在的十福晋。我暗叹,十三阿哥的确有喜欢她的理由,如此醉人英姿怎不令英雄折腰呢?

  她进来后,随意地打量了周围一圈。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立起身子请了安。我觉得无限同情十三阿哥,这个"嫂子"叫得要如何痛苦呀!

  她抬着下巴,目视着我道:"还是一点儿礼数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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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5:3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9节:知己一人谁是(2)


  我这才想到,她现在身份不同了,我应该给她请安的。可转而一想,她都没有给姐姐请安,我干吗要给她请安。哼,不理她!刚下定决心可又突然想到,十三阿哥正在身侧看着呢!心不禁抖了抖,觉得还是不要招惹这个霸王的好,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向十福晋躬身说道:"福晋吉祥。"

  她哼了一声没有理我,自找位子坐下。我等她坐定,自己也坐下了。

  一时有些冷场,大家都沉默着。正在这个时候,太子爷领头走了进来,身后随着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我们都忙站起来请安。

  太子爷笑道:"都起吧!" 一面坐下,一面对十福晋说,"皇阿玛早就夸过,郭络罗家的格格最有我们满族格格的样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十福晋笑道:"太子爷过奖了,那是皇阿玛对姐姐的赞誉之词,我不敢冒受。"

  这是我自婚宴后,第一次见老十,心里有一点儿不太自在。他自打进来后,就一直目光炯炯地瞅着我,我更是心里直打鼓,一眼也不敢看他。

  此时场中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在表演,我虽然讨厌明玉,可也不得不承认他实在不如十福晋,所以看得不是很专心。

  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听到十福晋说:"马尔泰·若曦,你既然穿了骑装,为何不上场演示一下呢?"

  我心叹,来了,来了!可顾虑到十三阿哥就在旁边,也不敢乱说话,忍了忍没有吭声,姐姐投给我赞许的一瞥。

  没过一小会儿,又听到十福晋说:"听说马尔泰将军的女儿都是在军营中长大的,骑术一定有过人的地方,为何不趁今日给大家露一手呢?"

  我心里恨恨地想,你有完没完?你那样的骑术,连一般男子都比不上,你当然想要我去丢这个脸了,一面恨恨地想着,一面看了看她,瞅了瞅十三阿哥,终是接着保持沉默。

  姐姐对我突然转了性子,很是赞许。可太子爷却笑说:"马尔泰·若曦,上场去给大家演示一番吧!"

  我赶忙站起来,还未开口,就听到十阿哥说:"她不会骑马,上次和我们一块儿去遛马,只能小厮牵着马,带着她遛。"

  我心想,老十啊老十,你这哪儿是在救我,根本就是在害我。

  果然,就听十福晋冷笑道:"看来传闻也不全可靠,都说马尔泰军营中个个能骑善射,有众多马术超群者,今日看来,都是无稽之谈,只怕英雄不见得有,狗熊倒不少。"

  她话音刚落,姐姐就站了起来,微微一笑,对太子爷说:"臣妾愿意上场演示一圈,只是臣妾今日没有骑马来,要借用一下十福晋的马。"我暗自想,这个十福晋,说什么不好,偏偏说到姐姐的软肋上,又有些担心,不知道姐姐的骑术如何。不过事已至此,只能静看了。

  太子点头同意后,姐姐转身出了大帐。我心里有些急,走到帐前观看。

  不一会儿的工夫,只见一匹白马驮着姐姐奔进了场子,速度倒是未见得比十福晋骑得快,可姐姐时而侧骑一会儿,时而双手抱着马脖子身子紧贴马侧骑一会儿,时而单手支撑马鞍骑一会儿,时而还在马上打个翻身。她根本不是在骑马,而是一个美丽的精灵正在马上随意起舞。

  场外已经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声,帐内也是一片叫好声。几个精于骑术的阿哥,如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也是满口叫好。我更是鼓足了劲地鼓掌。

  最后,姐姐直立在马上,策马从远处直奔大帐而来。姐姐今日里面穿了一件窄袖水红缎裙,外套银鼠短袄,腰里系着一条蝴蝶结长穗带,头发简单挽髻,以十二颗等圆的莹白珍珠扣住。站在马上,裙裾迎风而舞,丝带猎猎飘动。本就风姿俏美,此时看来更是恍若九天仙子落凡尘。

  只看她渐渐逼近大帐,速度却仍然未减。我有些担心,周围的侍卫也都快速护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大家越来越紧张,渐渐周围一片寂静,人人都憋着一口气。忽听一长声马嘶,马定定地立在了帐前十步远的地方,姐姐此时仍然端立马上。四周保持了片刻的寂静,紧接着帐内帐外爆发出了雷鸣般的喝彩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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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5:3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0节:知己一人谁是(3)


  姐姐跳下马,随手把缰绳交给旁边的侍卫走了进来。进帐后,姐姐俯下身子向太子说道:"臣妾冒失,请太子爷责罚。"

  太子爷朗笑着道:"如此好的骑术,该赏,怎么能罚呢?"

  我偷瞅了一眼十福晋,脸色虽很是难看,但也是满脸钦佩。

  太子爷一面让姐姐起来,一面对八阿哥说道:"老八,你这个福晋的骑术可比你要好。"

  八阿哥温文尔雅地一笑说:"正是。"

  我心里却有些微微地疼,他是知道来龙去脉的吧?

  经过这两场精彩的表演,大家对后面的表演都不是很上心,看得也不是很专注。而姐姐自打落座后,就一直在走神,脸上满是掩也掩不住的黯然。八阿哥微微笑着低头沉思,可那丝笑,我怎么看都满是苦涩。我心里也觉得很是憋闷,遂起身悄悄从帐内溜了出来。

  漫无意识地随便走着,心想看姐姐的骑术,就知道那个教她的人只有更好了。如此说来,也肯定是一位身姿矫健的男儿。他们本应该是翱翔在西北茫茫戈壁上的一对雄鹰,可现在却是一个长眠于地下,一个深锁在侯门。

  正在神伤,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嘲弄地道:"已经是人家的人了,再伤心也没用的。"

  我一回头,看是十三阿哥,正一脸懒洋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身后跟着那匹大黑马。

  我一看他那表情,有些生气,虽知道他肯定又想歪了,但也懒得解释,嘴里只淡淡道:"彼此,彼此!"说完转回身,继续前行。

  他有点儿愣,琢磨了一小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大笑着跟上来。我听他笑得古怪,不禁停下来。他走到我身前,一面大笑着,一面指着我道:"我说呢?刚刚在帐里脾气那么好,原来……原来竟是以为我看上人家了。"说完更是一阵高声大笑。

  我本来被他莫名其妙的笑弄得有些恼。此时,听完他说的话,心里有些茫然,渐渐回过味来,也觉得可笑,又想到他对我的误解,更是觉得可笑,忍不住随他大笑起来。

  两人相对大笑了一会儿,渐渐停下来,可仍是微笑着看着对方。经此一笑,两人之间的那点儿敌意倒好似慢慢地化了开去。我举步前行,他也在侧旁慢步走着,那匹大黑马跟在我俩身后。

  我边走边想,还是觉得怎么会有这么乌龙的事情呢?嘴边含着笑,忍不住对他道:"我也不喜欢十阿哥的。"

  他一愣,步子停了下来,细看我表情认真,又禁不住开始大笑起来,我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他。笑完后,他叹道:"扯平!"

  两人走到一处微高的土坡。我拣了一块略微平整的地方坐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望向远处的跑马场。他也坐在我身边,随我看向那些隐隐约约的人和马。大黑马随意地停在我们身旁,蹄子刨着地。

  两人沉默了半天,我实在忍不住好奇,问:"你那天晚上为什么伤心?"

  他凝视着远方半天没有吭声。我等了会儿,轻声道:"若为难,就不要说了。"

  他又沉默了一小会儿,道:"其实也没什么,那天是我额娘的忌辰。"

  我"啊"了一声,侧头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又转回头看着远方沉默。又过了一会儿,他强笑了两声道:"在很多年前的同一天,额娘嫁给了皇阿玛。"

  我听完,心里不禁很是为他感到难过。一个女子就这样走完了一生。如今只怕除了她的儿子以外,再没有人记得她是何时在如花美貌的时候出嫁的,又是何时在韶华正好的时候离开的。而那个本应该记住这一切的人,却因为富有四海而根本不可能记得他是何时拿喜秤挑开了一张似玉娇颜的红盖头的。

  想到在十阿哥的大婚之日,十三阿哥面对满堂刺眼的红,心中却是一片惨痛的白,情何以堪!心里原本因为他那天的粗鲁而有的略微不满完全消失,只余无限同情。

  两人静静待了半晌。他带着笑意,转头看着我问:"你既不喜欢十哥,为何我看到你为他唱曲子?又为何人人都说你为他发疯?"

  我侧头细想了想,问:"知道虬髯客初见红拂女时,红拂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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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5:3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1节:知己一人谁是(4)


  他稍微怔了一下,慢慢思索着回道:"红拂正在梳头。"

  我一笑说道:"男女之间还可以如虬髯客和红拂女的,彼此关心照顾,却非关风月,只为真心。"

  他听到这里,脸部表情颇为动容,凝视着我,我坦然回看着他。过了半晌,他说道:"好一句'非关风月,只为真心'!"

  我看他理解了我的意思,也很是开心,毕竟在古代,异性之间平等的友谊比较新鲜,只怕大多数人都不能接受的,而他竟然带着赞许接受了。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我看远方的人好像在准备离开,站起身道:"该回去了。"

  他随我站起身子,突然问:"去喝几杯如何?"

  我讶然地看着他,他朝我温暖地一笑。我心头也不禁暖呼呼的,慨然说道:"有何不可?"

  他看了看马,问道:"共骑一骥?"

  我一笑道:"也不是第一次。"

  他大笑两声先上了马,然后把我拉上马,让我坐在他身后,一声"驾",两人飞奔而去。

  他策着马,在安静的胡同里穿来穿去,最后停在了一座精巧的四合院门前。

  开门来的老仆妇一见是他,忙赶着给请安,赔笑道:"十三爷怎没事先派人来说一声呢?姑娘现在正见客,我这就去给姑娘通报,让她赶紧打发了人过来。"

  十三阿哥道:"不用了,今日只是借你这地方和朋友喝喝酒,你去置办一桌酒菜就可以了。"

  那老妇偷着看了我一眼,见我衣着华贵,又正瞅着她,忙低头应是。

  十三阿哥对这个四合院很是熟悉,领着我进了一间布置得极其素雅的屋子。屋中简单摆了几件花梨木桌椅,其余一概装饰俱无,只在靠窗的案上供着只白瓷瓶,瓶中随意插了几杆翠竹。

  我四处打量了一下,随着十三阿哥落座,笑问:"红颜知己?"

  他一笑说道:"平常烦闷时经常过来喝几杯酒,能说得上话。"

  我点点头,心想这里住的姑娘应该是个雅妓,等闲之人是绝对不会见的。

  不一会儿,那老妇带着两个丫头,端了酒菜进来,安置停当后,退了出去。我和十三阿哥这才开始饮酒吃菜。

  几杯酒下肚后,两人话渐渐多了起来。从宫中琐事说到古今趣闻,从浩瀚漠北谈到烟雨江南,从山水诗词聊到古今贤士。最后发现两人竟然都是嵇康和阮籍的推崇者,本就已经觉得十分投契,这下更是相见恨晚,我心里更是十二分的激动。

  在中国几千年的思想文化发展中,儒家思想中的三纲五常像一张巨大的网,把独立的个体牢牢束缚在以皇权为中心的政治霸权和文化霸权中,从而发展不出完整的个人主义。但生逢乱世的嵇康可以说是一个意外,像一道闪电划过黑夜的天空,虽短暂但亮丽。他的传世名作《与山巨源绝交书》中,阐述了他认为人性是真实平等的原则。他"非汤、武而薄周、孔",认为儒家所推崇的圣贤,不过只是一类人的价值准则,并不应该要求一切人都必须效法。个体的幸福只有个体自己才最清楚,个体有权追求自己认可的幸福。可以说,嵇康的思想和现代社会的平等自由、个人主义是有很大共通点的。

  我虽早已知道十三阿哥是不羁的人,但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推崇嵇康,特别是他作为皇室子弟,身处统治阶级的金字塔尖,却丝毫不稀罕也不维护自己的身份与利益。这份从天而降的意外之喜和发现这个古代社会终于有一个人能明白我内心深处想法的感觉让我狂喜,不禁越发高谈阔论。

  而他大概也没有想到在这个儒家文化盛行的时代,会碰到我这样的女子,毕竟连男子也少有敢对儒家思想提出质疑的。他带着三分惊讶、三分欣赏、三分喜悦,陪我一块儿侃侃而谈。

  说得兴起时,我端着酒杯说:"其实我这么喜欢嵇康,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他以为我又有奇谈妙论,忙凝神细听。我半眯着眼睛,面带微笑地道:"中国古代历史上美男子虽很多,如宋玉、潘安之流,可总带着一股阴柔美,可嵇康是不同的,史书上说嵇康'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见到他的人怎么评价他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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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12 05:3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2节:知己一人谁是(5)


  十三阿哥说:"见者叹曰:'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或云:'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我一拍十三阿哥肩膀,笑着说:"正是!嵇康是阳刚的、健康的,是金色阳光下一株高挺的青松,积雪压不垮,寒风吹不倒。"我忍不住重重地叹气,无限神往地慢声诵道:"可谓尚气任性,慷慨激烈,何为丈夫?此为丈夫!"

  十三阿哥大概从没听到女子公然谈论倾慕男人的皮相,越听眼睛越直,听我说完后,看着我的表情半天没有声音,最后叹道:"真名士自风流!"

  不可否认,刚开始和十三阿哥结交时,我是存着私心的。毕竟从表面上看我是八爷这边的人,姐姐更是八阿哥的侧福晋,而历史却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获得了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我虽然不可能扭转历史,但我可以尽力给自己留条退路。

  可经过这次交心畅谈,我真的认为他是我的知己了。毕竟在这里,谁会认为本质上每个人生来就是平等的?谁会认为即使是天子也没有权力让所有人都遵照他的要求?虽然他只是因为推崇嵇康而对现存的文化体制有所怀疑,虽然他只是因为本性洒脱不羁,所以才旷达包容,但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令人惊喜了。

  等我们喝完酒,十三阿哥送我回贝勒府时,天已黑透。十三阿哥虽已放慢了马速,我还披着件他为我借来的披风,却仍然感觉有些冷。他扶我下马后,我道:"你先去吧!"

  他想了想说:"还是我自己和八哥说清楚。"

  我笑道:"他们不会对我怎样的,我姐姐不会舍得的。"他一笑没有理我,自顾上前拍了门环。

  我看他执意如此,也就随他。门很快就开了。两个开门小厮见我和十三阿哥并排立在门前,大惊下忙请安。十三阿哥淡淡道:"起吧!去给贝勒爷报个信,就说我来了。"一个小厮立即飞奔而去,另一个忙掩了门,领着十三阿哥往前厅而去。我向十三阿哥点点头,自行回姐姐屋。

  我回到屋子里时,别的丫头都不在,只有巧慧陪伴在侧。

  姐姐脸色铁青,看着我,说:"你应该还记得我说过'只此一回,再无下次'。"

  我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和朋友一时兴起游玩在外的事情,我在现代是经常做的,可是在古代,这么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竟然让周围的人反应这么大,我不禁叹气再叹气。

  我一直沉默地站着,因为我觉得我没有办法和姐姐沟通这件事情,我们有着三百多年的代沟,姐姐也一直一脸无奈,伤心地看着我。

  默立了半天,最后姐姐疲惫地挥了挥手说:"下去吧!"

  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也很是不好受,可我实在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在这里我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我不想连自己交朋友的权利都被剥夺,即使这样做伤了姐姐的心。最后,只得默默转身回房。

  早上醒来时,时辰已经不早。我仍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眼睛望着帐顶,想着昨晚和十三阿哥在外面的事情,越想越开心,恨不得立即再找他去喝酒。

  正沉浸在这个时代中也能找到一个知己的喜悦中,帐外的丫头叫道:"小姐,贝勒爷打发人来叫你过去。"

  我一听,忙翻身坐起,收拾停当后,惴惴不安地随候在外面的太监而去。

  到了书房门前,李福正立在门口,替我推开门,让我进去。他留在门外拉上了门。随着"咔嗒"一声关门声,我强自冷静了半天的心终是开始狂跳。

  八阿哥一身月白长袍,正立在一只半人高的青瓷瓮旁,瓮中随意插着十几卷卷轴字画。听我进来,他没什么反应,仍旧姿态闲雅地看着窗外。阳光透过六棱格的窗户打进来,照在他的脸上,斑斑驳驳,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不知道昨晚十三阿哥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怎么想,不敢吭声,只能呆立在门口。过了半天,他转过身子,脸上带着微笑,问:"你昨天和十三弟干什么去了?"

  我想了想,问:"十三阿哥没有和你说吗?"

  他道:"我现在在问你。"

  我心乱如麻,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昨日虽说有些出格,可毕竟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遂坦然凝视着他的双眼道:"十三阿哥带我去一个地方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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