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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筱艾

穿越为医之幸福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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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4-2014 11:0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章 出门

    陈信说完这些,又瞪着眼鼓着腮帮子提出一个要求:“我改了,你也得改了,你怎么能这么这么我说!”

    文丹溪又冲他笑了笑,心里也反思自己是有点刻薄了。她记得以前除了对几个特别可恶的极品外很少这么说别人,今天不知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她思索片刻,突然明悟:她虽然理智上认为自己不该吃醋也不用吃醋,但情感上总有那么一丝不痛快,所以她刻薄郑美云时连陈信也捎带上了。

    想通了这些道理,文丹溪面带愧色的答道:“好啦,我是错了,以后不说你了。不过,这也是那郑美云刺激的我才口不择言。”陈信倒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就认错,心中又惊又喜,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我也没怎么怪你,你也别难受,那啥,我一个男人其实被说两句也没啥……”这人真是……有趣,文丹溪心中又起了一丝涟漪。

    文丹溪笑吟吟的看着他,又趁机问道:“你先跟我说明白了,以后会不会还有这样的事?”

    陈信张了张嘴,连声答道:“没了没了,就一个。”不对,其实还有一个,但……陈信极力强压下去对过去的回忆。文丹溪盯着他脸上变幻不定的表情,心中明白,他肯定有所隐瞒。不过,她也懂得适可而止,有些事等他愿意说再说吧。

    文丹溪挥了挥手说道:“好了,你快去吧。我晚上我给你做顿好吃的补偿一下。还有那郑家兄妹虽然不讨人喜欢,你也别得罪狠了。”

    陈信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心头涌起一丝异样的甜蜜,他突然觉得这顿说挨对了。文丹溪说完,抿唇一笑,轻掩上院门转身进屋去了。

    陈信又在原地呆立片刻,才抬步回前山。一路上,他像踩在棉花堆似的,脚步发飘。因为就在方才他突然大彻大悟,文丹溪之所以这么挤兑他和郑美云,是因为她吃醋了!因为他从没听过她在背后诋毁过别人——她一般都是当面说。事出反常,必有原因。

    虽然他觉得老吃醋不好,不过,偶尔吃一点还是很好的,就像菜一样,加一点醋吃着鲜……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诡秘的笑容,一路胡思乱想着走回去。到他回去时,宴席已散,郑家兄妹也回房休息去了。

    陈信心情颇好的去敲秦元的门。

    一见到秦元,他就开门见山的问道:“姓郑的这次来又有什么事?”郑子朋有什么事喜欢通过秦元转告他。按陈信的看法,他一点都不喜欢跟这个小气扒拉的人来往,但秦元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黑龙山离雁鸣山很近,表面上的和平还是要维持的。陈信也就只好随他去了。

    秦元奇怪的看了看陈信兴奋不已的脸色,眨眨眼,揶揄道:“还是上回那意思,他想跟我们结成亲戚。”

    陈信一听这个,立即上火:“结个什么破亲戚,我才不要她妹子!”

    秦元轻飘飘的说道:“可是人家愣是看上你了。”

    陈信烦闷的说道:“要不你娶她。”

    秦元忙不迭的摇头:“大哥你饶了我吧,小弟可消受不起。”

    陈信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去问其他人,谁愿意娶她给谁,省得他整天往这儿跑。”反正山上也缺女人。

    秦元收起了玩笑的表情,正色道:“大哥,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女人不是个省油灯,谁娶了她都不好。”

    陈信也猛然醒悟,连忙说道:“是我没想明白,那就明确的拒绝吧。我实在懒得理他们两人。”秦元点答应。

    陈信趁机说道:“对了,二弟,你要不还是教我读书识字吧。”

    “什么?”秦愿连忙掏掏耳朵,生怕自己听错了。想当初,他费了多大的劲才让他认了二百多字!如今这个老大竟然自己提出来了,怎能不让人惊讶?

    陈信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可不想让对方看出什么苗头来。于是他故作严肃的说道:“我听人说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还有洞房花烛,由此看来多读书还是好的。”

    秦元:“……大哥我能不能问下,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咳咳,黑子说的。”

    秦元忍着笑叹道:“嗯嗯,非常有道理。”

    秦元想了想,又怕是心血来潮,过不几天又故态复萌,遂决定再添一把火:“大哥,你说为什么天下的女子都喜欢白面书生呢?’

    这个问题正踢到陈信的心坎,他一脸疑惑的说道:“我也想不明白,这些人手无缚鸡之力,整天就知道歪头晃脑的念书。为什么那么招女人喜欢呢?”

    秦元摸着下巴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个道理我知道——”说到中间,他还故意停顿了一下,陈信果然急切的问道:“你快说说。”

    秦元高深莫测的笑而不语。陈信生怕他调侃自己,急忙板了脸接道:“我就是想看看你说得对不对?”

    秦元挑挑眉:“这个道理全在书里。大哥你慢慢找吧。”

    陈信不由得横眉瞪眼:“……”

    秦元看有发火的前兆,忙迅速转移他的视线,他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幼学琼林》摊在他面前,陈信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发黑,他蹙着眉头问道:“这是小孩子学的吧?”

    秦元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不分大人孩子的,雪松眼下已经能诵读文章了。”陈信想想自己还没有一个七岁的小娃娃会的多,心中不禁更加郁闷。

    秦元怕他失去信心便出语鼓励道:“学得晚不怕,就不怕没恒心。”

    陈信点点头,又问道:“那那什么时候能学会做诗?”

    秦元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人唉……他以为诗像山上的野果一样俯首皆是吗?

    不管怎样,陈信这次是下定决心要学认字了。他抱着那本《幼学琼林》回屋去慢慢琢磨。

    晚饭时,文丹溪果然信守承诺,给大伙做了一桌子新鲜菜式。香辣河鱼、爆炒河蚌 、河蚌滚豆腐、芹香干锅虾、麻辣烤鱼、油炸泥鳅。材料都是山上有的。自文丹溪上山以来,刀疤脸和贺黑子最爱干的事就是上山下河,凡是能入口的都带回来交给文丹溪处理。

    陈信吃得心满意足,他坐在饭桌上颇有点斜睨众人的骄傲姿态——要知道今天的饭菜可是特地为他准备的,这些人都沾了他的光。饭前,文丹溪还特意问他是开小灶还是与众人同享,他大手一挥选择了后者,他可不是一个吃独食的人。

    吃过晚饭,陈信本想再出去溜食,可秦元早先一步拿话刺激他,带他进屋学习去了。

    一连数日,秦元一得空就盯着陈信读书认字,按他的想法,是让他和两个孩子一起学习,省得他再教第二遍。陈信死活不同意,让他跟两个小屁孩子一起认字,他以后还怎么树立长辈的威严!

    过了几日,晋州最大的粮商卫家商队要押送一大批粮食去秦州,正好经过易州。卫家去年曾跟破虏军打过交道,这次又派了得力的管家来请求陈信派精兵护送他们去秦州,报酬是白银千两和三万斤粮食。秦元得知消息后立即同陈信商量。

    “大哥,这生意值得一做,如今粮食开始涨价了,卫家势力不小,卫老大也是个地道人,以后咱们少不得要打交道。”

    陈信沉吟着,要是以往他早二话不说就去干了,此刻他却有些不太情愿……

    秦元一看他这种情形,连忙说道:“本来嘛,派其他弟兄去也可以,但是……卫老大对大哥的本事最为信服,因此小弟觉得大哥亲自去较为合适。而且此去秦州最多一个多月。”

    秦元看他仍在犹豫,忍不住加了句重话:“大哥你莫要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陈信一听,脸色一板:“二弟,我不过是在考虑罢了,你扯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秦元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陈信立即拍板:“行了,我亲自去押送!”

    秦元拱拱手,转身出去去找卫家管家商量细节。

    陈信独自坐在屋里,心里像猫抓的似的。大约两刻钟后,秦元满面笑容的进来了。

    因为事情有点急,所以陈信他们第三天就得出发。

    文丹溪得知这个消息后,心中也有些担忧。易州到秦州数千里的路程山高水密,因为靠近胡地,民风较为彪悍,是土匪出没最频繁的路途。陈信看到她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的担忧神情,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他高兴完又赶紧安慰她:“你放心好了,我做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走后,山上也会安排好,你好生呆着,不要单独往外跑……”陈信絮絮叨叨的叮嘱着,倒有点像老妈子似的。他说了一会儿也觉得自己太啰嗦了,便连忙停住。文丹溪给他开了一些路上常用的药。至于吃食,天气太热容易坏也不好带上,再加上这一路上的食宿有卫家负责,自然次不到哪儿去。

    陈信拿着一包药走几步回头招招手,嘴里还不住的说道:“好了好了,你别送了。”其实文丹溪只是站在门口目送他。

“真的别送了,我会给你写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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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4-2014 11:0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一章 风波

    陈信信誓旦旦的说道:“我真的会写。”文丹溪笑着点头,好吧,她也很好奇他的信中会写什么。

    陈信依依不舍的告辞了文丹溪和山上众人,带着三百精兵并贺黑子和洪大胡子等人下山去护送卫家商队。这卫大爷也是个爽快人。陈信的士兵一开拨,他就立即着人押送了二万斤粮食送上山来,并告知秦元说剩下的一万斤下次路过时再给,至于银子则是押送到秦州时给付。这下破虏军的士兵们心中感念的卫大爷的仗义,纷纷表示一定要倾力护送,人在粮在。

    陈信等人一走,五兄弟中就只剩下了秦元、刀疤脸和郭大江。三人也各有分工,秦元负责调度各路兵马,刀疤脸和郭大江则一个负责山上的安全一个负责其辖下的各村防务。

    文丹溪仍旧同以前一样,每日除了给山上的士兵看看小病小灾,管理后山的事务,剩余的时间就是看农书。有时也会跟秦元交流一下看法。虽说陈信已经再三表示要改掉乱吃醋的毛病,但秦元仍旧恪守规矩,有什么事尽量通过别人转告。

    转眼间,陈信已下山十余日。没有他在身边转悠,文丹溪反倒是觉得缺少点什么,心里总有一处地方空落落的。这点倒被雪松一语道破,一天晚饭后,文丹溪带了两个孩子和李冰雁一起散步。雪松仰着小脸一脸天真的问道:“二姑姑,你要找什么什么吗?”

    文丹溪忙答道:“姑姑什么也不找。”

    雪松却一脸疑惑的接道:“可是,我看到你的眼睛往四处乱看。”

    文丹溪脸上现出一丝尴尬,李冰雁悄悄别过脸去窃笑不已。

    不过,文丹溪很快就把陈信暂时抛到一边去了,因为她找到了新的事情做,时间进入七月后,雁鸣山上的不少夜野果都成熟,有很多都是文丹溪没见过的,于是她时常领着一帮人进山采摘。为了怕摘到有毒的野果,文丹溪特意选了几个从小在山上生活的士兵,其中就包括被陈信揪耳朵的赵六斤和他弟弟赵七斤。文丹溪不禁为山上丰富的资源感到咋舌,什么野苹果野梨野葡萄野桃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野果是应有尽有。

    接连采摘了几批后,文丹溪便不再跟去了,她留在后山带着众人处理这堆成山的果子。有的酿酒,如野葡萄、桑椹、枸杞等等,有的则做成果干,如桃杏苹果等水果。 酿酒的大坛子都是文丹溪让山上一个老兵带着他的徒弟赶做出来的,说起来,雁鸣山还真是一块宝地,不但山物种丰富,人才也多,在这里巫医百工是应有尽有,大部分人都有些专长。

    当刀疤脸听说文丹溪竟会酿酒时,当下就激动的跑了过来观看。就见文丹溪在一旁指挥着众人将在背阴处凉干的野葡萄放进洗干净的厚木桶里,用杵子捣碎了。然后倒进加了白糖的大深坛子里,倒小半桶加一回。这时候的白糖还是很精贵的,文丹溪只加了很少的一点。

    “嘿嘿,文大夫这酒啥时候能喝呀?”

    文丹溪笑笑:“要不多久,中秋就能喝上第一批。”

    “呵呵太好了。”刀疤脸嘿嘿笑着,一脸的馋相。

    酿酒、晒果干、晒干菜、做咸菜,众人的日子忙碌而充实。不过,这样平静的日子没过上几天,便被一件事情给打破了。刀疤脸在巡山时发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猎户,便抓上山上严加审讯。结果却让人大吃一惊。这几人原来是离此四十里外的西华山的土匪头目派来的细作。目的是想探探雁鸣山的深浅。

    按照刀疤脸的性子当然是杀之后快,秦元想了想,却最终让人把这几人给放了。用他的话说是,冤家易解不宜结,雁鸣山眼下还有可以四处树敌的资本。刀疤脸虽然不忿却也不好阻拦。当然,他也不光单纯的放人,随着人去的还有一封秦元的亲笔信。措辞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雁鸣山不想生事,愿意和贵寨和平相处,但我们有事也不怕事。若贵寨有什么叵测之心还请好好掂量掂量。

    秦元放了那几个细作之后没几日,西华山的大寨主李万又派人送来猪牛布匹等礼物来示好,秦元欣然接纳,又回送许多物事。这些事情都是李婶告诉文丹溪的。

    文丹溪听完后默默记在心上,她暗叹秦元果然有外交手腕。此事过去没多久,又发生了一件跟文丹溪多少有关联的事情。原来是西华山的二寨主王正带着众喽啰向易州治下的各个富户“借粮”,其他富户不敢惹这伙强人,或多或少都会“借”些。但轮到周家时却踢到了铁板。周老爷仗着自家跟官府有交情,而且庄丁护院众多,不把这伙人放在眼里。这下惹恼了李万。李万当下领了五百喽啰前去攻打周家庄,但没想到周家庄也是个硬碴,双方混战半日,各有损伤。李万带着众喽啰愤愤回山,并扬言一定要狠狠报复周家。

    又过了几日,这伙人便趁着周良俊去串亲戚时,将他半路截走。并且狮子大开口向周老爷索要赎金五万两。周家一时哪能拿出这么多钱?无奈之下只好向官府报案,因为官府与周家有交情,县尉当下应承下来,次日便点了五百官兵前去攻打西华山。谁承想,西华山虽不比雁鸣山地势险要,但也是易守难守的地方。官兵损兵折将攻了两日仍没拿下,最后悻悻而归。周老爷又带着庄丁去攻打,照例是铩羽而归。最后不得已才来请绿林中人前去帮忙解救。按照本地好汉的排名榜,周家第一个想到的应该是破虏军。但周家人早已得知陈信跟文丹溪有牵扯,周老爷才绕过陈信向郑子朋求救。郑子朋贪图周家的赏银,欣然接受这个任务。

    第二日他便派堂弟郑子友带领青龙军前去攻打西华山,没料到他照例是大败而归。郑子朋觉得大折面子,心中是万分不甘,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向雁鸣山求救。并允诺事成之后把赏银分给雁鸣山一半。

    秦元不知怎么想的,却转而向我文丹溪讨主意,这次他是亲自来的。

    文丹溪低头想了一会儿,她寻思秦元之所以问她这件事,恐怕是因为他觉得周家多少跟她有些渊源吧。

    文丹溪对于周家是一丁点好感都没有,周家先是落井下石,在前任最脆弱无助的时候提出退亲,直接导致了前任文丹溪的死亡。在她穿来后,还恬不知耻的上门找碴。她可没有圣母到去为这样的人说好话。不过,如果秦元想插手,她也不会出言阻止。于是她便说道:“二当家的,你就看着办吧,想救就救不想救就不救。不用顾及别的什么。”

    秦元听到这句二当家,颇有些喜感。他站起身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再去同老四老五商量一下。”

    秦元之所以选择向文丹溪问计,实则还有另外一层阴暗的想法,他想试试文丹溪究竟对周良俊还有没有余情。如果有的话,她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文丹溪的反应让他很满意,这样才好,拿得起放得下。

    最终的结果是,秦元还是没参于救人,但他写了一封信给李万,让他适可而止,将赎金降到周家能接受的范围内。李万估计正要需要一个台阶下,竟真的将赎金降到五千两,这也是周家能接受的价位。人则是郑子朋带人领回的。

    文丹溪本以为这事就这样了结了。谁知隔日李婶却神秘兮兮的告诉她说,西华山绑架的不光是周良俊还是有周良瑾即周良俊的妹妹。但这事被周家上下死瞒了下来,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毕竟在这个时代女孩子的名节极为重要。如果众人得知周良瑾被劫,哪怕她是清白的,名声也毁了。订亲的极有可能被退亲。

    李婶拍着手幸灾乐祸的说道:“这下好了,周良瑾的未婚夫吴家一家子都是酸儒,特别是吴老太爷最讲究名节之类的,这下退婚是板上定钉的事了。真是苍天有眼,让他们家也尝尝这种滋味儿。”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触动了文丹溪的隐痛,连忙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你瞧我这嘴,文姑娘你可别跟我老婆子一般见识。”

    文丹溪豁达的说道:“没事,我早看开了。周家那样的人家,即便我嫁过去也过不好。倒不如早退了干净。”

    李婶和王婶一起笑着,直说她豁达。

    文丹溪转而又叹道:“不过,那周良瑾也真够可怜的。”

    王婶也说道:“是啊,周家人其他人不地道,但周姑娘却是无辜的。”李婶笑笑,一脸的不赞同。不过,因着这个话题有些敏感,两人也很有眼色的没再继续下去。

    关于周家之事引起的风波停息之后,雁鸣山上的人们又开始了他们蚂蚁一般的忙碌而又充实的日子。

    七月初十,离家将近二十日的陈信竟真的写来了一封信。

    文丹溪表面淡定,实则心情迫切的打开了这封信。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首诗:

    一

    路上山高水又长,强盗土匪一窝窝。

    众人皆弱独我强,杀得贼人直喊娘。

    二

    白日要吃饱,晚上睡好觉。

    不要疑心我,大伙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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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4-2014 11:0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二章 中秋(上)

    文丹溪看完,笑得直揉肚子。这写诗的水平,还真……不一般。看到最后一句时,她不由得暗骂这人狡猾,因为他是走镖行踪不定,没法回信。所以他才加了这么一句。她看完正面又习惯性的翻到背面,背面果然还另有内容。上面画了一只箭,文丹溪估计他是寓意自己归心似箭。下面还注有一行字:可能在七月(这里的时间都是指农历)底回去,一定会赶上中秋,不要挂念。

    最后一行字十分潦草,估计是临行前又加上的:天太热,饭难吃,人饿瘦,回去补。文丹溪看着这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他蹙着眉头,鼓着腮帮子撅着嘴的委曲模样。她觉得陈信很多时候一点都不像他这个年龄的人,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报大了岁数,还是真的幼稚,唉,自己又想多了。

    文丹溪将信看了两遍才收起来,走出房门时,脸上不由自主的带着隐隐的笑意。李冰雁脸上也带着揶揄的笑容。文丹溪没理会她,她径直去查看酿的果酒。还有一个月,陈信回来应该能喝上酒吧。

    七月中旬时,雁鸣山附近连降了几日暴雨。听人说东南几省今年又发大水了,文丹溪忍不住直叹息,果然是天灾不断。她生怕易州也会发步其后尘,待雨势一停就赶紧去找秦元让他带人到山下的田里去挖沟渠排水。同时,驻扎在山下各村落的士兵也组织村民一起修筑堤坝,挖沟渠以防不测。不过,这也只能对付一般的雨势,若是连下十天半月的,谁也没办法。还好,天公作美,雨只下了四天,天就放晴了。山上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天一晴,士兵们又开始忙碌起来,山下的庄稼要除草施肥,各处的仓库也需要修葺。只短短的二十天,易州城里的粮价就翻了三番,并且还有上涨的趋势。其他地方如秦州代州之地粮价也是高得离谱。山上的士兵都看得明白,他们不一小心就有挨饿的可能。因此不消头领们吩咐,他们都自觉的去山下干活看护,很少有偷懒耍滑的。力气大的懂得种田的都下地,那些年纪小的则去山上采接野菜茹类等物,文丹溪则带着一帮妇人和一些年纪大或是受过伤的士兵在后山处理这些东西。

    山上地方大,光是现成的山洞就有几十处,这些都是前几任山贼挖好的,正好方便了他们。文丹溪干脆全部用来储存东西。

    文丹溪和李冰雁终日忙个不停,秦元看不过去,前来劝她们:“文大夫,你们不必这样忙碌,山上存粮还有一些,我们破虏军每年都要走十几趟大镖,再加上山下十几个村子上交的粮食,不怕没粮吃。”

    文丹溪捋捋头发笑道:“这些山货都是应季的,过了这个时节都没了。浪费了怪可惜的,趁着有人手多做些出来,省得咱们寒冬腊月没菜吃。”

    秦元呵呵一笑,连连点头称是。他们以往一到了冬天的确没有什么菜吃,这山上有了女人就是不一样。看来他得多招些女子上山了。

    光阴荏苒,转眼间半个多月又过去了。山下的庄稼长势非常茁壮,郁郁葱葱的连成一片,让人看着心生不由得心生欣喜和满足。

    文丹溪站在半山腰的亭子里,望着这一望无际的青纱帐,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满足感。中秋就能收获了,中秋人也该回来了。

    很快就到了中秋节这天。众人翘首以盼,但是直到八月十五早上也没见人回来。文丹溪心情不由得些郁卒。正在想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时,却听得小喽啰来报,说贺黑子回来了。

    文丹溪忙快步跑过去看,就见贺黑子正抹着汗珠站跟秦元说话。

    他一见到文丹溪小眼顿时一亮,立即高兴的大声招呼道:“嫂、文大夫我回来了。”文丹溪笑着点点头说道:“你一路辛苦了,快坐来歇歇。”

    贺黑子随意拣了块石头坐下,不用她问,他就主动交待道:“大哥他们还在山下跟卫管家交接一些事情。马上就到,嘿嘿。”

    文丹溪笑笑说道:“好了,你先去歇着,我去伙房看看,让他们多准备些菜。给你们接风洗尘”

    贺黑子一听这个,小眼更亮了。他立即撇下秦元,小笑呵呵的跟着文丹溪,一边走一边说道:“因着破虏军的表现让卫老爷十分的满意,所以他特地嘱咐管家给咱们送来了一份大礼,都我让人都搬到厨房了。”

    两人一进厨房,文丹溪就看到了堆成小山一样的东西:十几条六七斤重的大鱼,五只活羊,三口猪,还有五大篓螃蟹大虾,鸡鸭鱼肉是应有尽有。这卫管家倒听会揣摩人意,送的全是实惠的东西。

    文丹溪点点头笑道:“我今儿个定让你们吃得满意。”贺黑子答道:“那是那是。”

    说完,他又看了看左右,最后压低声音说道:“文大夫,那个,将军的生辰正好也在八月十五。你看……”

    文丹溪一怔,她倒没想到会这么巧,她略略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他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我让人准备一下。”

    贺黑子挠挠头想了好一会儿,最后无奈的摇摇头:“将军真没有特别喜欢的。”

    接着他又补充道:“唉,到时你只是随便表示一下就好,我们这些人谁也没大办过。只消让他知道有人惦记就行了。”文丹溪点点头,心中已有了打算。

    贺黑子知道文丹溪还有一堆事情要忙,也就知趣的不打扰她了。贺黑子一走,文丹溪就开始发号施令,厨房里的伙计和厨子们立即紧张的忙碌起来。

    距午饭时间还有一个时辰,时间有些急,这帮伙计又要杀鸡又要宰羊杀鱼,一个人恨不得当成两个用。文丹溪从容调度,上午这顿饭很重要,既是节日大餐又要给陈信接风洗尘。她打算可了劲儿的往丰盛了做。她想了一会儿,便将菜单敲定下来。

    因为这帮人是无肉不欢,所以她的菜单也是以肉食为主:栗子煲鸡、烤鸡、白切鸡、清蒸鲑鱼、剁椒鱼头、紫苏叶炒田螺、酸菜鱼、卤鹅、葱爆大虾、黄豆花生猪蹄煲、红烧肉、回锅肉等等。

    还有一个大菜是清蒸大闸蟹,文丹溪让人挑出好些的个大些的螃蟹放在清水里洗净,再用草把螃蟹的两个夹子和八条腿扎紧成团状,放入锅隔水蒸熟,再蘸以醋、姜末等调料吃,肯定鲜美异常。

    厨房里大灶小灶一起开火,整得里头是热气腾腾。众人都有条不紊的忙着各自的事情,连说话的闲功夫都没有。文丹溪穿着旧衣服在里面穿梭个不停,因为有些菜还得她在旁边看着或是亲自动手。

    突然,有伙计粗着嗓门吼道:“哎哎,这是谁呀,站在门口看热闹,一边去。”

    旁边有人立即认出了这人是谁,连忙脸上堆笑道:“大当家的,您怎么来了?”

    文丹溪闻言,也侧头向门口望去,两人的目光在半路遇个正着。文丹溪不由得停下手上的动作,定定的看着他,一时不由得有些反怔。这人跑一趟镖回来怎么大变样?他的脸颊黑瘦了许多,胡子乱蓬蓬的跟野草似的,那一双蓝眼睛却更加明亮,熠熠闪光,就像阳光下的蓝宝石一样。

    陈信直直的盯着文丹溪看,咧着嘴,嘿嘿的傻笑着。文丹溪看了一下忙得差不多了,便回头对人吩咐道:“再过半个时辰开饭,你们仔细看着锅。”

    李婶和王婶一齐笑道:“有我们两个老婆子在,姑娘就放心吧。”文丹溪不紧不慢的走出厨房,陈信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

    两人走到人少处,文丹溪才放慢了脚步,微微垂了头说道:“我还以为你过节回不来了呢。”

    陈信昂着胸脯答道:“我说回来就能回来。”说完他又补充一句:“我夜里没睡觉,硬赶回来了。”

    文丹溪看了看他的眼睛,果然里头有不少血丝。

    她忍不煮嗔怪道:“晚上赶回来也是一样,何必那么拼命!”陈信仍是嘿嘿的笑个不停。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文丹溪的院子,陈信也跟着她进来。

    此时李冰雁也在前山忙碌,两个孩子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院里只剩下了两人。文丹溪进了屋回头看着陈信说道:“桌上有茶,井里的吊篮里有瓜果,你自去取用,我去……去去就来了。”说完,她进屋取了一套衣服,又转身往往后院去了。

    陈信看到她手上的衣服,啪的拍了一下脑袋,他突然想起给她带回来的礼物还没拿来。他拔腿就向外跑去。待文丹溪冲完凉换完衣裳出来,一看人不见了,她正纳闷着,就见陈信扛着一个大包袱进来了。他把包囊往桌上一放,说道:“这些都是卫管家送的,全是女人用的东西,只好给你了。 ”说完,还颇有些紧张的看着文丹溪,生怕她不收似的。

    文丹溪点点头,轻轻打开包袱皮,她立即被这些衣裳和饰物闪瞎了眼。几件成衣全是艳色的,红的,绿的,黄的,粉的,总之没有一件素色的。再看那首饰也是非常俗艳夸张。好吧,她真不相信是卫管家送的,极有可能是陈信自己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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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4-2014 11:0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三章 中秋(下)

    “怎么,你不喜欢吗?可是我看秦州的大街上很多女子都穿这种衣裳的。陈信一脸沮丧的说道。

    文丹溪冲他笑了笑:“不是啊,我很喜欢。我在想咱们易州可没有卖这种衣裳的。”

    陈信一听这话立即眉开眼笑:“嗯嗯,我也觉得好看。”文丹溪顿觉无言以对,不过,人家大老远的带礼物回来,她不能拂了他的意是不?心意最重要,品味是次要。想到这里,文丹溪便一脸欣喜的说道:“我收下了,谢谢你。”

    “不谢不谢。你喜欢就好。”

    “好了,你快回去洗洗换身衣裳好去吃饭,大伙都等着你呢。”陈信连连点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院子。文丹溪呼了一口气,将东西收拾好,再顺路去厨房看看菜好没有。

    除了几个要费时慢炖的,其它菜式都已装盘。伙计们托着大托盘开始往前厅端菜,文丹溪突然想起应该把这些鱼肉拨给大伙房一些。谁知她一说,李婶就告诉她,贺黑子早让人送去了。

    文丹溪又吩咐了伙计几句,便和李冰雁一起端着螃蟹和调料去前厅。

    大厅里,众人早已入座,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看着门口,就等她上桌好开席。

    文丹溪把盘子放到桌上,笑道:“大家别等了,准备吃饭吧。”

    “哎——”刀疤脸最先回应。接着众人也都抄起筷子直奔自己的目标而去。

    刀疤脸一边吃一边感叹:“我的娘啊,今儿的菜太丰盛了,我一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多好吃的。”

    文丹溪先吃了几口垫垫肚子,便开始给两个孩子剥虾和螃蟹吃。陈信看她剥,自己也伸手拿了一只大螃蟹,细心的把蟹黄挑出来放到文丹溪碗里说道:“你剥得太慢,看我的。”

    文丹溪微微一笑:“你快吃吧。好好补补。”一说到“补”字,陈信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回信有问题。他刚才回到屋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找信,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着,他很想问她到底写没写?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张口问这个问题。陈信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下去了。不过,他也凭添了一段心事,一边吃一边不住的想:不知道她的回信会写什么?会不会也是写两首诗?

    因为陈信和贺黑子等人夜里赶路,饭后还需要补觉,所以大伙快速吃完也都散了。留下他们几个去午休。文丹溪只歇息了一会儿,又去厨房准备了。

    中秋节主要过的是晚上,这晚饭比午饭还要费心思。更何况她还打算做月饼。不过由于条件有限,她不可能做出什么精美的月饼,只是图个热闹喜庆罢了。

    等材料备齐后,文丹溪先是示范着做几个,然后便交由其他人去做,她自己则开始做寿桃。她将上午发好的面使劲揉了一会儿,再切割成相等的小剂子,擀成圆形面片,然后放上肉馅,用手包严。再在上面搓出一个尖。侧面用工具压出桃的纹路。然后放入锅中蒸熟即可。她还特地做了一个大的专门给陈信。

    晚饭考虑到他们中午吃得太油腻,文丹溪就尽量清淡些。又想到几兄弟肯定要喝酒,她便特意加了一些凉菜和卤菜方便就酒。

    红烧狮子头、糖醋排骨、藕夹、白灼虾、清蒸鱼、毛豆炒肉丝、蒜苔炒卤肉、韭菜炒豆芽、木耳炒鸡蛋、西兰花炒鲜鱿、笋干老鸭汤、肉茸豆腐、鱼头豆腐汤、酸豆角肉沫、泡椒凤爪再加上几个爽口的青菜。照例是满满当当的一桌子。另外她还特意让人把最早酿的那几坛果酒给搬出来,让他们喝个痛快。

    吃晚饭时,当陈信看到那一篮子惟妙惟肖的寿桃时,他先是惊讶然后再是激动和兴奋。他没料到文丹溪竟会自己记得的生辰。他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一时无法表达,只是呵呵的笑个不停。

    一旁的贺黑子等人则是一齐起哄:“恭喜大哥。”

    陈信挥挥手,说道:“好好,都好。”

    接着大伙纷纷送上礼物。刀疤脸的是三壶酒,秦元的是一把刀。贺黑子则送的是一本书和一支笔,其他人也各有礼物送上。

    不过做为女主人的文丹溪却姗姗来迟。众人不由得有些期待,陈信也是频频张望。

    就在众人心急难耐的时候,文丹溪终于款步走了过来。陈信先是惊讶得的张开嘴巴,尔后便兴奋的笑了起来。

    原来文丹溪竟然特意回去换了陈信送的衣服,只见她上着珍珠白纱衣,下系一条鲜红罗裙,头上戴的也是陈信送的金步摇。

    文丹溪的整个人的气质偏于清淡,她平常也喜欢穿淡色衣衫。但此刻一换上这种装扮,整个人竟端的鲜活明艳起来。连李冰雁也怔了一下。

    陈信傻呆呆的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对周围的声音充耳不闻。

    文丹溪走上前说道:“开席吧。”

    陈信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都愣着干什么,喝!”

    “好咧好咧。”

    秦元先站起身来笑着向陈信敬酒。陈信兴致高昂,是来者不惧。一连喝了三杯,轮到刀疤脸时,他突然神秘兮兮的问道:“大哥你猜咱们今儿喝的酒是哪来的?”

    “买来的。”

    “不是,是文姑娘酿的。”

    “啊——”陈信端着酒杯再次惊讶的打量着文丹溪。过了一会儿,他自已倒满一杯酒,一饮而尽,喝完还咂咂嘴:“你酿的酒就是不一般,喝了活血又舒肝。”

    文丹溪忍着笑,走过来倒了一杯酒端起来,向陈信说道:“来,我敬你一杯。”

    陈信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忙端起酒杯,呵呵一笑,仰头一饮而尽。

    文丹溪也豪迈的一口干了,众人高声叫好。

    接着文丹溪又倒了一杯,向着秦元等人举杯说道:“我敬大伙一杯。”众人一怔也端起酒杯饮了。

    接着文丹溪笑道:“好了,你们赶紧吃饭,今晚喝个痛快。”众人说笑着纷纷落座。

    陈信却站起身向文丹溪举杯说道:“我、我也敬你一杯。谢你为我庆生。”

    文丹溪笑笑,正要去倒酒,陈信却伸手拦了她:“不,你别喝了,我敬你,不过酒由我来喝。”文丹溪一怔,还有这种敬法?

    陈信说完这话,仰头把酒喝了。然后再敬她一杯:“这一杯是……反正就是想敬你。”说完又仰头喝了。众人忍着笑,纷纷叫好。

    大伙接着开始吃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钱厨子掐着时机给陈信送来了一大碗长寿面。陈信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席上的气氛越来越越热烈。文丹溪吃完之后,便自觉的和李冰雁带着两个孩子出来了,这些男人喝起来肯定没完。她还是该干啥干啥吧。

    文丹溪抬头看天,天上一轮新月初出,月光朗润可人。

    “我们去赏月吧。”李冰雁笑着答应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叙。不过,文丹溪很快就发现李冰雁似乎不在状态,整个人有些心神恍惚。也许她是思念自己的家人了吧。中秋本是家人团聚之时,她却孤身一人在此。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想呢。文丹溪想解劝她,却又不知从何处下口。只得说些笑话供她开心解闷。走了一会儿,两人都有些累,便在旁边的亭子里歇脚。

    就在这时,忽的听到有人似乎在喊文丹溪的名字。

    接着就见一个人影踉踉跄跄的向她们这边走来,一边走还一边喊:“丹溪,你别走啊,我还要敬你酒呢。”文丹溪脸上现出一条黑线,这人怎么摸到这儿来了?

    李冰雁连忙起身,一手拉一个孩子道:“妹子,那我先回去了。”说完,她又觉得把文丹溪一个人留在这儿不合适,脚步不觉又停了下来。

    文丹溪冲她说道:“你回去吧,山上尽是人,他要是醉得厉害了,我就喊人。”

    “也好。”李冰雁扯着两个孩子快步离开。

    陈信此时已经晃到她跟前了,他一边踉跄着一边嘴里还嘟囔着:“丹溪,你穿上红裙子就是好看,嘿嘿……那裙子是我挑的,我谁都不告诉他,嘻嘻……”

    文丹溪走出亭子上前扶住他,无奈的问道:“你不留在前厅跟兄弟们喝酒,跑这儿做什么?”

    陈信往她脸上凑了凑,喷着酒气自豪的说道:“我把他们几个都摞趴下了。”

    文丹溪说道:“好,你真厉害,那我送你回去吧。”陈信一说要回去,顿时不干了,全身扭动着挣脱着,嘴里还叫着:“不,不回。”文丹溪哪里挣得过他,他只扭了几下便挣开了她的胳膊。接着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文丹溪无奈的叹了一声,只好蹲下来去扶他,谁知陈信低声嘟囔一句,突然翻过身一下子抱住文丹溪的脚踝,嘴里还喃喃自语道:“娘,你别走,你别再做这个了……我长大会孝顺你的,娘,你别把我一个人扔家里……”

    文丹溪虽然不明所以,但听那声音却让人不由得鼻酸。她俯□柔声劝道:“快起来,地上凉。”谁知陈信又往她身边挪了挪,将脸紧贴着她的脚后跟呼呼睡过去了。这人,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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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4-2014 11:0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四章 拜访

   “陈信,你快醒醒。”文丹溪使劲晃着他的脑袋,陈信被人打扰睡觉,挥了挥手说道:“别吵了,我睡一会儿好去打泼皮……”

    文丹溪叫了好一会儿,陈信就是抱着她的脚不放,到最后,她干脆也放弃了。但她又不能任由他睡在地上,她只好喊李婶王婶两人,她们年纪一大把,倒也不用忌讳男女之别。

    两人闻讯赶来,使了大力气才将陈信的手掰开,又一左一右的架着把他送回屋去。文丹溪一直在后头跟着,把陈信安顿好后,才慢慢踱回来。

    文丹溪一边走一边想,陈信的身世她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一个古代女人大晚上把年幼的孩子扔家里跑出去……再加上陈信那讳莫如深的态度,让人不由得往坏处想。

    文丹溪推开虚掩的院门,堂屋里的灯全亮着,但屋里却静寂无声。她推开雪松和雪贞的门,发现两个孩子早已睡熟。再去敲李冰雁的门,半天没人应。文丹溪的心不由得有些纷乱,李冰雁对孩子一向上心,很少有单独把他们扔家里的情况。恐怕是她今晚亦是心乱如麻。

    文丹溪再次出门,沿着院子周围寻觅,没走多远,她就听到了院后大树下传来一阵压抑的啜泣声。文丹溪的脚步不觉一顿,试探的叫了一声:“冰雁姐姐。”

    李冰雁听见人喊,忙住了悲声。文丹溪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把手放在她肩上做出一副安慰的架势,嘴里却什么也没说。

    李冰雁擦擦眼泪,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我娘和孩子们了。”

    文丹溪点点头,叹息一声道:“只要还在人世,总归有相聚的一天。”

    李冰雁不确定的自言自语道:“会吗?”

    “会的。”文丹溪声音坚定的说道。

    李冰雁迟疑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文丹溪携着她的手说道:“走吧,夜深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李冰雁也没拒绝遂跟着她一起回房。路上,文丹溪一句也没细问刚才的事情。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过去吧。

    ……

    次日一早,陈信醒来时,天已大亮。他捶捶发胀的脑袋,顺手抓起桌上的水壶,咕咚咕咚灌了一阵,才觉得略微舒服些。他蹙着眉头拼命回忆昨晚的事情,却只想起文丹溪跟穿着他送的衣服给他庆生的情形。再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他隐隐约约的觉得肯定还有别的事情发生,可死活想不起来。他扑楞一下脑袋,烦躁的捶邓一下床帮,最后干脆什么也不想了。

    他的目光无意间在床头柜上一转,只见上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好看的木盒和一件浅色绸衣。陈信心中一动,伸长胳膊拿过盒子,下面还押着一张纸条:盒子里的吃食和桌上的衣服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好好休息,我在前山秋收。

    生日礼物?陈信揉揉眼睛,对这个词有些陌生。就是生辰的意思吧。

    陈信立即激动的跳下床来,立即换上这件银色绸衣。嗯,很软很舒服,可是样式怎么这么奇怪呢?不管怎样,他还是很高兴的穿上了。

    陈信精神抖擞的往山下走去。一路上遇到那些大小喽啰们,一律露出难得的笑脸。弄得这些人受宠若惊不知所措。

    他很快下了山,只见众多士兵们看干得热火朝天。有的在掰玉米棒子有的收番薯,有的在往山上运送。

    众人一见到陈信,目光不由自主的都盯着他的新衣裳看,陈信还以为别人觉得好看,他越发得意的昂头挺胸的走着,活脱脱一个骄傲的大公鸡。

    他穿过人山人海终于挤到了文丹溪和秦元他们几个面前。

    文丹溪一看陈信这样子不由得一怔:这个二缺,他怎么把睡衣穿出来了?

    陈信笑着跟秦元搭话:“二弟,你们怎么起得这么早?没想到今年的收成真不错。”

    秦元也笑着答道:“是啊,这多亏了文大夫。”陈信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又落在了文丹溪身上。不知怎的,文丹溪不由自主的开始躲闪他的目光。陈信不禁有些泄气,只好又开始跟秦元和刀疤脸等人心不在焉的说话。

    大伙正说着话,就见一个小喽啰急急忙忙的走过来,跑到秦元面前悄声说了几句。秦元点点头,目光有些复杂。

    那小喽啰退下后,陈信忙问:“老二,咋回事?”

    秦元看了看旁边也没外人,索性都说了:“事倒是件小事,就是周良俊的妹子周良瑾竟然嫁给郑子朋了。”

    “什么?”

    ……

    众人都有些不可思议,文丹溪也有些纳闷,前天她还听李婶说,那周良瑾的未婚夫家果然来退婚了,尽管周夫人一再说自己的女儿仍是清白之身,但仍无济于事。周良瑾看事情无可挽回,自己已经身败名裂,羞愤难当,最后悬梁自尽,幸亏被下人发现才勉强救回一条人命。后来又听说她要出家什么的,反正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后来是不了了之,没想到周良瑾竟然会嫁给郑子朋。

    待众人议论完毕,秦元又说道:“那郑子朋先是为赏银攻打西华山。如今周良瑾又嫁给了他,周良瑾势必会记恨李万等人,怕是他们两家的粱子会越结越深。我看以后我们都不掺和为好。”

    陈信郑重的点点头道:“窝里斗算个什么英雄,敢杀鞑子才算有胆量。只要他们不招惹咱们,我才懒得理呢。”

    秦元的脸色不由得又凝重起来:“说到鞑子,他们每年秋收后都会来劫掠一番,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该小心才是。”两人只随意说了几句,毕竟人多口杂,他们也不好往深了商量。

    陈信跟他的弟兄们说了一会儿话,脚步便不由自主的朝文丹溪那儿挪过去。李婶王婶等几个女人都自觉自动的躲开了。

    陈信小声说道:“谢谢你做的衣裳,穿上很舒服。”

    文丹溪嗔怪道:“这衣裳是睡觉和练功时穿的。”

    “哦——”

    “还有谢谢你的吃食,很甜很脆。”

    文丹溪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你到底吃没吃?那是咸的。”

    陈信尴尬的干笑两声:“嘿嘿,正准备吃。”

    文丹溪实在不想让众人看笑话,她便把大竹筐把他面前一放:“干活去吧。”说完,她便像一只小鱼似的钻进了人群。陈信沮丧的叹了口气,只好跟着人们一起去干活。

    太阳越来越毒辣,文丹溪吩咐完一些注意事项后,便先回山了。她刚坐下喝了半杯茶,就见李婶扭着腰跑进来悄声说道:“姑娘,你猜谁来了?”文丹溪摇摇头。

    李婶一脸诡秘的笑道:“是郑子朋带着周良瑾来了。”

    “啊?”这个消息真够劲爆的。

    “这还不算,那周良瑾一进来就说要见你……”文丹溪又是一怔,她和这个女人以前有交情吗?

    李婶也一脸疑惑的看着文丹溪:“姑娘没见过她?可那周良瑾说她和姑娘以前是闺中蜜友。”

    闺蜜,文丹溪的脸皮不由得抽了一下,她仔细想了想,脑海中隐隐约约的是有这个女人的影子。周家没退婚前,两家来往也算密切,她见周良瑾也很正常。但是闺密绝对谈不上。

    她正想着,就听见院门口一个传来一个女声:“文姐姐可在家?我是良瑾。”

    事到如今,文丹溪也只好前去迎客。

    文丹溪走出屋子,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盛装丽人。周良瑾身着蝶戏水仙裙衫,云鬓高挽,头戴一支富贵双喜银步摇。耳着红翡翠滴珠耳环。她笑盈盈的看着文丹溪。

    文丹溪也只好硬着头皮招呼道:“进来坐吧。”

    周良瑾进屋后就迅速打量了一眼屋中的摆设,眼中迅速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周良瑾一脸遗憾的说道:“想当初我和姐姐也是闺中密友,谁知道世事无常,结果你竟和我哥哥……唉,妹妹我当时是心如刀绞,但又人微言轻爱莫能助。后来,听得姐姐有了新的归宿,便又开心不已。谁能想到我如今竟和姐姐落到同样的境地,唉……”

    文丹溪低头装作喝水,她实在不知说什么好。据她刚才的观察,这个周良瑾绝对跟以前的文丹溪不是一路人。敢情她是找来平衡和安慰来了。她大概觉得,委身于匪的也不止我一个,喏,那不还一个谁谁嘛。

    周良瑾一厢情愿的把文丹溪的默然不语看成了是羞惭难言。便又“好心”开解道:“我们女儿家就如水中的浮萍,往往是身不由已。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姐姐也不必羞愧,我想伯父伯母在天之灵也一定不会责怪姐姐的。”

    文丹溪皱了皱眉说道:“我倒无所谓,就是不知道周伯父会不会责怪妹妹?”她这一问,周良瑾的脸色不觉微变。

    周良瑾顿了一下,干笑一声,突然又问道:“我听人姐姐在雁鸣山上也是说得上话的人,那陈将军一向对姐姐是言听计从,是也不是?”

    文丹溪不知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便淡然一笑道:“那是旁人谬传,我拖家带口的上山来,不过是求个栖身之地罢了,怎敢希冀左右旁人?”

    周良瑾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是吗?我想也是。姐姐若真如此,当初又怎会对周家袖手旁观,坐而不救呢?”

    文丹溪当然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敢情她是在责怪自己见死不救,她怎么不想想周家当初是怎么对待她的?自家做尽了缺德之事,却偏偏让人以德报怨?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文丹溪冷笑道:“别说我人微言轻,指挥不了雁鸣山的五位当家的。就算我能,周姑娘凭什么觉得我就该无怨无悔的去营救你们?请问周家是在我家遭逢劫难时伸出援手了还是怎么了?为什么你和你家人一样都是宽于对已,严于律人呢?你们落井下石,恩将仇报,凭什么要求我来雪中送碳、以德报怨?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接着文丹溪不等周良瑾接话,便又冷然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上山是我自愿来的,因为我喜欢这山上的人,他们虽然大字不识几个,还性子粗犷鲁莽,但我觉得他们比那些自诩知书达理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都好。周姑娘以后好好的跟郑将军过日子吧,既来之则安之,也别总去找同类安慰自己。无论别人过得怎样,都对你的处境和现状无任何帮助。就这些了,李婶你送周姑娘去前厅吧。”

    周良瑾脸色铁青,忿忿的看着文丹溪,不错,她就是来找安慰的,她倒要看看这个当年清高孤傲的女子落到一群土匪窝里究竟过得是怎样的日子!她还想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是不是故意见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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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4-2014 11:0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五章  秘密

    李婶和王婶闻言,上前架着周良瑾,笑着说道:“周姑娘请吧,你家相公在到处找你呢。”

    李婶的话音未落就听到郑子朋急切的声音传来:“娘子,娘子你在哪里?”接着就看见郑子朋像是一只大圆球似的滚了过来。随后,陈信和秦元等人也冷着脸赶过来了。

    陈信一个箭步冲上来挡在文丹溪面前,对郑子朋怒目而视:“谁让你擅自闯进来的?”

    郑子朋讪笑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来我娘子的。”说着,目光便落到周良瑾身上不动了。周围的人一看这他副色眯眯的呆样子不由得窃笑不已。

    周良瑾看着郑子朋那圆滚滚的身材和那猥琐的笑容,再看看陈信和秦元,两相一比,她心中的不甘和烦闷越发的浓了。陈信挑挑眼皮扫了一眼旁边的周良瑾,正好碰到周良瑾嫌恶的目光。陈信不禁也厌恶起这个女人起来了,既然你不心悦人家,何必要嫁他,又没人逼你。自已送上门的还流露出这副不甘不愿的表情。最可恶的是她还来找文丹溪的麻烦。自然,他回来后也听说了之前的事情,他当时心中那叫一个熨贴。就算他在,他也不会去救那个周良俊。

    秦元上前一步对郑子朋说道:“郑兄,你说的事我们哥几个要好好商量一下。走,咱们去前厅接着磋商。”

    郑子朋看着周良瑾,讨好的笑道:“夫人,咱们走吧。”周良瑾却轻蹙着眉头道:“子朋,我有些不舒服,咱们回家吧。”

    郑子朋有些踌躇,事情还没说完呢。再者她不是好好的吗?

    秦元目光闪了闪,似笑非笑的说道:“郑兄,既然嫂夫人不舒服,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郑子朋迟疑了一下拱拱手说道:“也好也好,改日我再邀请几位到寒舍闲叙,告辞了。”

    周良瑾临去时,又下死眼把秦元盯了几眼,才转身跟着郑子朋离去了。秦元让人自去相送不提。

    陈信看着郑子朋走远了,脸色才缓和了一些。他看着秦元说道:“以后别跟这人来往了,每次来都招我生气。”关键老是招文丹溪生气。

    秦元苦笑道:“恐怕以后也只能这样了。”

    陈信快步走进院子去看文丹溪。

    此时李婶和王婶正陪着她说话:“姑娘,你可别跟她一般见识,我早说他们周家的人都是一个德性。听说那周良瑾是自作主张嫁给郑子朋的,眼下周老爷气得卧床不起,周良俊要派人攻□龙山,反正周家上下是乱成一团。连那刚娶的新妇也回娘家去了。”新妇自然指的是周良俊新娶的娘子,文丹溪对这个倒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她想的是为什么这个周家就一直阴魂不散呢。

    李婶还想说什么,一眼瞧见陈信进来,连忙笑着迎上来,王婶倒了一杯茶放到桌上,两人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陈信在屋里踱了几步说道:“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不让他们进来就是。”

    文丹溪微微一笑:“我气什么,她们才不值当?”

    陈信附和道:“是是。”

    陈信看了看文丹溪,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听说易州城里来了很多胡商,我们明日去逛逛好吗?”文丹溪不觉心中一动,她来到这里后还真没进过城呢。陈信在一旁焦急的等待着,好吧,这个法子可是他向卫家商队里的伙计请教的。那伙计说,要时常带着女人上街,她看中什么就赶紧掏钱,上街时若碰上登徒子小流氓什么的,就冲上前一拳打倒,这样就是英雄救美了。不消几次,那女子肯定会非他不嫁。那伙计说他大哥这种事只做了一回就把他大嫂娶回家了。

    陈信正想得入神就听文丹溪脆生生的答道:“好哇,我还一直没逛过易州城呢。”

    “嘿嘿,很好玩的。”陈信此时非常后悔,他怎么没早想到这个点子呢。

    “我想带着冰雁姐姐去行吗?”

    陈信很痛快的答道:“当然可以。”

    文丹溪当晚就去找李冰雁商量进城的事情,李冰雁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自然不忍拂了她的意,便点头答应了。

    文丹溪看着她脸上那道浅浅的疤痕说道:“正好再去城里给你买些药膏。”

    李冰雁摇头:“不用了,秦元给的那几支都是难得的,估计也就这样了。时间长了也就淡了。”

    次日一大早,两人一开门,陈信就已经站在门口侯着了。

    两个孩子一听说要进城,脸上都流露出一副无比渴望的表情,文丹溪不禁心软了,这两个孩子自从来到这里后,也没同龄的孩子陪着玩,怪可怜的。便向陈信说道:“把他们带上坐得下吗?

    ”

    陈信忙不迭的点头:“坐得下坐得下。”说完他又蹲□来,笑呵呵的要抱雪松,雪松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了胳膊让他抱,因为他已经看出来这个人可以决定让不让他和妹妹进城。

    陈信以为雪松主动跟自己亲近,脸上笑得像开了花一样。

    李冰雁和文丹溪也被他感染得笑了起来。

    陈信这次只带了十几个小兵并贺黑子一起去。刀疤脸本来非要跟着,硬被洪大胡子和郭大江给拽回去了。为此他还愤愤不平的嘟囔道:“为啥贺黑子能去我不能去?”

    秦元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哥好容易想出个点子,你就别掺和了。你这人总喜欢大煞风景。”

    刀疤脸不以为然的翻了个白眼:“哼,我倒觉得我跟大哥走一起更好,因为我长得难看,跟他一比,会显得大哥更英俊。”

    众人无语,好吧,这人倒挺有自知之明的。

    刀疤脸趁着三人发愣时,一溜烟的跑了。

    郭大江忙大声喊他,结果他竟头也不回的追陈信他们去了。

    秦元摇摇头,无奈的笑笑,索性不管他了,让大哥头疼去吧。

    贺黑子在前头赶车,陈信骑马在一旁陪同,后面跟着十几个骑兵。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易州城驶去。

    一路上,文丹溪和两个孩子叽叽喳喳的说着话,陈信竖着耳朵听着,觉得无比悦耳。

    雁鸣山离易州约有几十里路,他们走了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易州城在以往太平时期也是个繁华重镇,各路商贾云集,铺子鳞次栉比。不过,经过几次破坏后,如今显得寥落了许多。

    文丹溪下了马车,细细研究着,那样子不像是逛倒像是来考察的。两个孩子也是一脸好奇。

    陈信呵呵笑着,豪气干云的拍着胸脯:“喜欢什么,叔叔给你们买。”两个孩子都很懂事的摇摇头。文丹溪给他们每人买了一串葫芦,一包芝麻糖两个小玩意,让他们连吃边玩。

    “那儿有一个胭脂铺子,你要不要进去?”陈信指着一个铺子问道。

    “不用了,我们先到别处逛逛。”

    陈信一连指了几个铺子,文丹溪都没有进去逛,他摸了摸腰间鼓鼓囊囊的大荷包一脸失落,钱都准备好了,她怎么就不进去呢。那伙计不是说了,女人一见了这些东西,脚都迈不动了吗?李冰雁做为一个过来人,对陈信的心理多少有些了解,她笑着拉着文丹溪指着一个叫王记的胭脂铺子说道:“妹妹,陪我去看看可好?”文丹溪不好意思的冲她笑笑,她倒忘了问问李冰雁的意见了。

    陈信一看文丹溪同意进去了,他迈着大步第一个冲了进去,一进去就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把最好的胭脂都拿出来!”

    那掌柜的一看陈信这种大马金刀的架势,吓得颜色更变连忙打着千说道:“这位好汉,我们胭脂铺子本小利薄,还不够您塞牙缝的,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您大人有大量——”

    “住口——”掌柜的话还没说完,陈信就一通大吼,这个人竟把他当劫匪了。真是气死人了。

    文丹溪连忙上前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他是陪我们来挑胭脂水粉的,你误会了。”

    “哦哦。这位好汉,实在对不住……”陈信挥了挥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表示不跟他一般见识。

    发生了这事,文丹溪和李冰雁都有些好笑,两人只好挑选了起来。

    “两位姑娘,你们尽管挑,小老儿我给你们便宜些。”

    陈信又不乐意了,他把荷包啪的一声放在柜台上,沉声说道:“不用便宜,我有的是钱。”

    掌柜微微张了张嘴,连声答道:“是是,您有钱。”

    文丹溪不忍心看着掌柜和伙计担惊受怕,便随意挑了一个面脂一个手脂就算完事。李冰雁也只挑了一个口脂。陈信赶紧上前付钱,生怕别人跟他抢似的。掌柜的陪着笑脸收了钱。几人正要出门,从门外又进来几个妇人。文丹溪和李冰雁只得往旁边挪了挪,等她们进来再出门。

    就在这时,一个响亮中带着惊讶的女声在店内响起:“哎呀,这不是白夫人吗?你怎么会在这里?”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向文丹溪和李冰雁看过来,李冰雁飞快的看了一眼那个红衣妇人,身子不由得晃了几晃,她的手不由自主的紧紧的抓住文丹溪的胳膊。文丹溪心念电转,心中已明白大半。她微微一笑,冲着那个发出喊声的妇人说道:“这位姐姐,想必你认错人了,这是我姐姐不是什么白夫人。”

    那红衣妇人没搭理文丹溪,目光仍紧紧的盯着低垂着头的李冰雁不放,尖着嗓子不依不饶的说道:“不可能,我跟白夫人是故交,怎么可能认错。哎牙姐姐,你怎么竟流落到这个地方来,人家不都说你……”

    文丹溪冷冷的看着这个不识好歹的妇人,她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主意,便一脸讽刺的说道:“我说这位姐姐,你们百花楼的规矩就是随便认亲吗?即使要认也该是乱认相公才对。”

    “噗嗤。”

    “啊——她竟是百花楼的?”

    “天哪……”

    人们的视线立即转移到红衣妇人和她的伙伴身上,红衣妇人气急败坏的大声辩解:“谁是百花楼的,我夫君是钱成松,你们都给我住嘴——”

    文丹溪趁着这个机会拉着李冰雁就走,陈信拉着两个孩子在后头跟着。

    走出铺子,白花花的太阳照在两人身上,但李冰雁的手仍然一片冰凉。发生了这事众人再也无心闲逛,一行人只好打道回府。陈信低头对文丹溪说道:“那个妇人可恶,要不要让人教训她们一顿。”

    李冰雁木木的摇头:“不用了,我们回去吧。”文丹溪也示意陈信不必这么做。正在路边唠嗑的贺黑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按照吩咐再套车回去。

    回去时再也没了来时的欢声笑语,众人都沉默得可怕。陈信则是一脸的若有所思。他又不傻,刚才看李冰雁的神情便知道她有着极不愿意让人知晓的秘密。同时他又忍不住胡思乱想,如果有一天类似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文丹溪又该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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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4-2014 11:0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六章 坦白


    回到雁鸣山,李冰雁就把自己关到屋里。文丹溪知道她需要时间去想也没去叫她,但又怕她寻短见,时不时的去查看一下动静。两个孩子也敏感的察觉到了大人的不动劲,倒是比平常还乖巧。

    午饭时,文丹溪也没什么胃口,只照顾两个孩子吃完就算了。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李冰雁竟然自己走出了房门,她的脸上虽然仍带有泪痕,眼睛也是红肿着,但精神气儿已比初回来时好了许多。

    “姐姐……”文丹溪说完这句就不知再说什么好了。

    李冰雁强颜一笑:“来,先吃饭吧。”说着她抱起雪贞像往常一样喂她吃饭,雪贞从小就很懂事,早就能自己吃饭,但李冰雁有时就是喜欢宠着她,对此文丹溪也没说什么。

    雪贞对李冰雁的感情很深厚,此时见她脸色不好,便乖巧的夹起一块肉递到李冰雁的嘴前,奶声奶气的说道:“姑姑,你也吃。”李冰雁怔了一下,很高兴的吃下了。接着雪松也不甘示弱,两个孩子你一勺我一筷的不停的喂李冰雁,李冰雁一手搂着一个,笑道:“好了,大姑姑吃饱了,你们来吃。”

    四个人草草吃完,文丹溪把两个孩子哄睡,屋里就剩下了两人。一时间谁也没开口说话。李冰雁咬了咬唇,看着文丹溪低声说道:“妹妹,来我屋里坐会儿吧。”文丹溪心里明白李冰雁可能是有事对自己说。她点点头忙步跟上去。李冰雁关上门,在床沿上坐下,文丹溪也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李冰雁低头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本来这件事我打算烂在肚子里,尽量的忘却掉。如今看来却不能了,我不说也会有别人说,我不希望妹妹从别人嘴里得知我的事情,所以,还是我亲口来说吧。”文丹溪点头,也不插话,静静等着。

    李冰雁酝酿了好一会儿,幽幽一叹,用有些缥缈的口吻回忆道:“我本名不叫李冰雁,而是叫钱洁兰,李是我娘的姓氏,冰雁是我的乳名。父亲是青州城中小有钱财的商贾。虽然生母早逝,但有父亲祖母照料,过得也算遂心。我十七岁时嫁入了白家,跟夫君白有诚也算是青梅竹马,成亲六年来更是恩爱和睦相敬如宾,育有一双儿女,跟雪松雪贞年龄相当……如果没有后来的那件事,我也许一辈子就这么平稳的过来了……”

    李冰雁说到后面,声音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她咬着牙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前年秋天,乡下祖母病重,我跟着继母和妹妹一起去看望祖母,不想路上却遭遇山贼劫道,一起去的家丁护院当时只顾护着继母和妹妹,我和我的两个丫头最后落在了山贼手里……”说到这里,李冰雁抑制不住的啜泣起来。

    “姐姐……”文丹溪上前抱住她轻声安慰:“这不是你的错,可恶的是施暴的人,该受惩罚和谴责的也是他们。终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将他们千刀万刮报仇雪恨。”文丹溪知道这些安慰很苍白无力,但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李冰雁极力压抑住,继续说下去,她怕一停顿,自己就没有勇气说完。

    “出事后,家人下死力瞒着这件事,把我送回了夫家。夫君也知道了这件事。我当时的确有过轻生的念头,但最终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死去,我舍不得死去,舍不得一双儿女和夫君……思前想后,我觉得唯一的路就是我们一家四口远远离开的原籍,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住。不过,这样,夫君势必要放下很多……最后他果然没有同意,而且自从那件事后,他再也没有进过我的房……”

    李冰雁越说神情越激动,脸上现出一丝凄苦的笑容:“尽管我一再欺骗自己,可是这就是事实——我的夫君他嫌弃我是个不洁之身,他觉得是我让他抬不起头来……尽管父亲和公公一家竭力隐瞒这件事,可是没有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终究还是让人知道了……白钱两家人一出门便被人指指点点,两个妹妹的婚事也受到了影响,当时继母和妹妹埋怨我:为什么受辱之前不自尽以保清白?”文丹溪心中忍不住痛骂李冰雁的继母和妹妹,这都是什么人,该死的是她们才对。

    文丹溪一边听一边心里叹息着,别说是古代了,即便在现代,发生了这种事当事人的处境也极为难堪。只不过李冰雁家人的做法也太让人心寒了。

    李冰雁边说边哭:“……再后来,我就私自离家,白家便趁机对外声称,我已经无颜苟活悬梁自尽了。他们为了尽快让人们忘掉这桩丑事,一个月后便给夫君续了弦。”说到后面几句,李冰雁的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嘲讽。偏偏当时她还不死心,她离家后并没有立即出城,而是躲了起来悄悄关注着白家。而他的夫君,与她恩爱七年的夫君竟然在她离家后没有派出一个人去寻她,他还欣然接受了家人的安排,然后与新人恩爱非常。

    文丹溪轻轻用手拍着她的背部,柔声安慰着。 李冰雁发泄完毕,整个人像大病一场似的,倦怠无力的斜倚着靠枕。她用空洞无神的目光看着文丹溪说道:“妹妹,你去吧,不用担心我,我当初没舍得死,如今更不会再寻短见了。我有点累了,只想狠狠的睡一觉。”文丹溪思索片刻,点头道:“好,你先睡吧,有什么事叫我就行。”

    文丹溪垂着头步履沉重的走出屋子。庭院中寂然无声,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的投落下来,几只胆大的鸟儿在院中啄食。她站在院中发了一会儿呆,心中觉得莫名的烦躁和沉重,她轻轻掩上院门,沿着林阴小路心不在焉的信步向前走着。

    路漫长而寂寥,只有聒噪的蝉鸣声伴着她。她心中思忖着这个时代的女人的命运。如果没有陈信,如果她不上雁鸣山,不知等待她的命运又将是什么?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竟到了前山。再往前走就是陈信他们所住的地方了,文丹溪立即停住了脚步,正准备折回去,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声,接着就传来了刀疤脸的声音:“哎,我说黑子,你说那姓郑的脑壳是不是被狗啃了,他几次三番的要把自己的妹子塞给大哥,老二上次都回绝了,这次竟然又派媒婆来了。这般没脸皮,大哥方才那么做真是太对了。”文丹溪连忙闪身往路旁的草丛里一躲,那两个粗心的人竟真的没发现她。

    两人继续且走且说。

    贺黑子接着刀疤脸的话道:“不过,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种事私下里问问也就行了,怎么女方会派媒婆来呢要是不成不是打自己脸吗?”

    刀疤脸哼哼道:“这有什么不对劲,那郑家兄妹俩都是没脸皮的人。”

    “嘘,这事可别让嫂子知道了。”

    刀疤脸不以为然的摆摆手:“知道又咋了,老大又没做对不住她的事。”

    “对了,黑子,我听说嫂子回来后很不高兴?到底咋回事啊?”

    “我也不清楚,俗话说女人的心三月的天,说变就变。”

    ……

    两人边说边走,渐渐的走远了。文丹溪从草丛里走出来,慢慢折回去。没想到这郑子朋竟然会让

    媒婆来提亲。听两人的意思是陈信没给对方好脸色。想到这儿,她心不由得舒坦了一些。只是李冰雁的事情怎么办呢?

    文丹溪给一会儿想着陈信给一会儿想到李冰雁,脑子乱纷纷的一团。甚至连身后的脚步声都没听到。

    陈信回去后也是胡思乱想一通,他无心午睡,便出来闲逛。他一出门双脚像是会认路似的自动踏上了这条小路,谁知他没走多远竟看到了文丹溪。他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呢,待确定后忙不迭的追上去叫道:“丹溪,你别走哇。”

    文丹溪回过神来,回头看着他,问道:“你不去睡午觉,乱跑什么?呆会儿还要去校场练兵呢。”

    陈信脸上堆笑道:“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叫我呢。我没睡着的,你一叫我就醒。”

    文丹溪蹙眉:“我又没找你,不过是随便走走。”陈信看她一脸不高兴,便知道肯定是和李冰雁有关,一时他也想不起合适的话来安慰她,只得拍着胸脯保证道:“你的姐妹就是我的姐妹,她的仇人也就是我仇人,有什么事你让她尽管告诉我。”

    文丹溪听到这话,心中不觉畅快了许多,她点点头:“等找到那些坏人,我会告诉你的。”说完,抬步就要走,陈信忙迈步一步和她并行,同时又搜肠刮肚的寻找话题:“你送的东西很好吃,是咸的。”文丹溪没搭话,只是径直往回走。

    陈信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坦白:“嗯,还有,刚才郑子朋遣媒人来了,被我轰走了。”

    文丹溪微微一笑:“我都听说了。”陈信一怔,她、她怎么知道的?

    陈信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继续没话找话说。

    两人将要走到文丹溪住的院门前时,就见一个小兵急急忙忙的跑来喊道:“将军将军不好了,鞑子来了!”

    陈信的脸色略变,随口答道:“知道了。”说完又看了看文丹溪,文丹溪也停了下来,她侧头看着陈信,一脸的担忧。

    陈信以为她是害怕,连忙安慰道:“你别怕,他们上不了山来的,我这就带着弟兄们跟他们大战一场的。”文丹溪眼中的担忧更盛了,她知道破虏军很勇猛,至少这么长时间以来,对付起各路山贼是每场必胜,但是鞑子和山贼不同,他们擅长骑术兵器精良,每次劫掠都是势如破竹,官兵常常不战而逃。陈信带着这一帮乌合之众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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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4-2014 11:0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七章 苦战


    陈信忽然明白,原来文丹溪是替自己担忧,一时间他心里像喝了一灌蜜的,甜丝丝的。

    他此时也没多少时间再跟她多说什么,只是冲她笑笑,然后一阵风似的带着贺黑子下山去了。鞑子来去如风,杀人不眨眼。他们早去一会儿乡亲们就少受些祸害。文丹溪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她一路小跑着跟着他们后面。

    跟以前一样,陈信带着洪大胡子刀疤脸和郭大江一起去,秦元留下来看守山寨,贺黑子则带着十来个士兵带回传信。

    陈信一声令下,士兵们各拿刀枪器械,迅速披挂整齐,气势如虹的下山去了。

    文丹溪站在半山腰的看着陈信等人下山。秦元脸色凝重的站在她旁边,两人一起看着破虏军身后扬起的滚滚征尘沉思不语。良久以后,他才转头吩咐一个亲随:“备马再备十份大礼,然后去黑龙山西华山等附近十座山寨一一拜访。”说完,他牵牵嘴角冲文丹溪说道:“文大夫,我去去就来。”文丹溪冲他点头头。

    秦元走后,文丹溪也神情恹恹的回来了。秦元直到当日天黑才赶回山寨,但破虏军却仍没动静。一时间,山上的气氛十分压抑,守山的士兵似乎连走路都比往常声音轻些。

    文丹溪和众人胡乱吃些晚饭,一直守到子时才昏昏睡去。也许是日有所思,当夜竟是乱梦纷纷纭,她梦到陈信众人被鞑子砍得血肉模糊,梦见自己被一群怪模怪样的人嚎叫着追赶着,她最后退无可退,只得跳入滚滚的河中。

    “啊——”她猛的惊醒,摸摸后背,衣衫都汗湿了。

    文丹溪看看天色,已近黎明。悄悄起床匆匆梳洗完毕,就赶紧往前山赶去。没想到有人比他起得更早。

    秦元双眼布满血丝正在聚义厅前徘徊,看到文丹溪时他勉强一笑算是招呼。

    “还没有消息吗?”文丹溪低声问道。

    秦元摇摇头:“也许快有了。”

    仿佛故意要印证他的话似的,他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个嘶哑的嗓音高呼着:“二当家的——”

    “我在这儿。快说。”

    文丹溪定睛看去,依稀认出这人是贺黑子那一行的人,此时他全身上下都是血迹,衣服也是破得不成样子。他像累坏了的牛似的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道:“二当家的,鞑子太多了……打了一天一夜,马累死了几十匹,弟兄们死伤无数……还是没退,怎么办?”

    “怎么办?”秦元喃喃自语道。

    秦元背着手踱了几步,问道:“没有人去救援吗?黑龙山、西华山、少华山……一个都没去吗?”那传信兵一律摇头。

    秦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紧握着拳头,最后下定了决心:“好了,你下去歇息吧。”接着他亲自吹起长厉的号角,除了山门旁的几个士兵外,其他守山的士兵和杂役都像催命一般的赶过来,有的揉着眼睛有的还提着裤子。

    “我们的弟兄跟鞑子战了一天一夜,眼下需要我们去救援,敢不敢去?”

    “敢!不去的是孬种!”众人山呼一般的叫喊着。

    “好!准备!出发!”

    秦元转过脸看向文丹溪,声音沉重的说道:“雁鸣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我留下三十人。其余的人都要跟我走,你们千万要小心。我走后,山上的一切都交给文大夫你了。你只需记得除了我们自己人,其他任何人都不要放上山来,若是有什么事,也要记得撑到我们回来。”说完,他拱拱了手。

    文丹溪也向他拱拱手沉声说道:“你去吧,多保重。见到他,记得转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打不过,就跑吧。

    秦元点点头想笑却没有笑出来,他转身,大踏步离去了。

    当最后一批士兵离去后,山上越发显得空荡荡的。剩下的士兵们紧守山们,守好各个垛口要塞,时不时的巡逻警戒,以免有人趁机偷袭。

    为了缓解紧张,文丹溪不停的干活,他和剩下的几个军医大夫把临时凑出来的医馆收拾了出来,至少士兵受了伤后可以立即得到治疗。李冰雁起床后也赶过来帮她。

    李冰雁温声安慰道:“别紧张,不会有事的,他们都是从刀口上滚过来的。”

    文丹溪点头:“没事,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两人从卯时忙碌到巳时,文丹溪才刚坐下来歇息一会儿,就见赵六斤匆匆跑进来禀报:“文大夫不好了——有人要攻山了!”文丹溪和李冰雁都吃了一惊,两人异口同声的出声急问:“谁?”

    “是、是黑龙山的。”

    “郑、子、朋。”文丹溪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人可会挑时候!

    文丹溪霍然起神,大踏步向前山走去,李冰雁面色凝重的紧跟在后头。

    文丹溪站在塔楼上向山下看去,就见山下密密麻麻的站了许多士兵,目数有一千五六。

    领兵的却是郑子朋的堂哥郑子清。

    郑子清长着一副地痞相,此时他正带着众喽啰们高声叫嚣:“陈信,秦元……你们都是缩头乌龟,有本事开门跟大爷下来干上一场。”

    众喽啰们轰然应和:“缩头龟,胆小鬼,窝囊废——”

    山上的士兵听了恨得咬牙切齿,就听赵六斤扯着大嗓门回击道:“你们才是胆小鬼,窝囊废,有本事你趁我们大王在时来打,你他娘的是耗子扛刀窝里横,有本事你们去杀鞑子,没卵子的孬种!还号称龙卫军呢,我呸,耗子军还差不多。”

    这下黑龙山的士兵一下子炸了窝了,他们早就对破虏军不服气了,凭什么什么光都让他们给占了。如今逮着这个机会,一个个都攒鸡毛凑胆子。

    “攻山吧,二大王,打下雁鸣山!”

    “打他娘的!”

    龙卫军的叫嚣声越来越大。

    郑子清见时机差不多了,振臂一挥:“弟兄们给我攻山。山上有女人有数不清的金银。”

    “嗷嗷——”龙卫军一听到这两样东西,一时间都兴奋的嚎叫起来。

    对方是有备而来。攻山用的梯子绳索,是一应俱全。守山的士兵仗着地势险要倒也不十分惧怕,这座山门共有三道,第一道便是石门,后面用数十根粗木横档着,第二道是大铁们,第三道才是木门。平常时候,他们一般用第二第三道就行。像这时放下的便是石门,任凭对方怎么攻打也不用怕。

    敌兵凶猛,山上的士兵也不是吃素的。第一拨攻打山门的敌兵一靠近,赵六斤便让十几人一起往下扔石头浇开水,砸烫得对方哇哇直叫,不少敌兵甚至一头栽下去,损失惨重。待这十来人累了,他再换一批人。三十多人轮上一番后,文丹溪看已经达到了挫伤对方锐气的目的,便赶紧让赵六斤停住。陈信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三十多个士兵可是肩负着重要的职责,可不能累坏了。反正对方一时半会也攻不上来,就让他们先得意一阵子吧。

    郑子清带人轮番攻打了一上午,那山门仍是巍然不动。郑子清接着吩咐士兵射箭,密集如雨的箭矢呼啸而来,射到山墙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卫兵们纷纷躲到垛口下。文丹溪觉得这些箭也掉了也挺可惜的,便吩咐人去拿十几条破棉被和草席垂在山墙上,她也学一下诸葛亮,来个草席借箭。

    待对方箭止,赵六斤赶紧让人把棉被和草席拽回来,拔掉上面的箭。然后,三十多人一起拉弓射箭,他们中只有六个人是专门的弓箭手,其他人有的连弓都拉不满,是因为他们占着居高临下的地利,而且对方士兵密集,这一轮射下来竟然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这样,双方从巳时一直对峙到申时。郑子清见多次进攻无果,心中也不禁焦躁起来。恰在这时,黑龙山又派来几十个骑兵,那为首的一个下了马跑到郑子清身边,对他附耳说了几句。郑子清当下便命令士兵撤退。

    敌兵撤退,文丹溪心中不但不高兴反而越发沉重,一个猜测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这些人会不会去伏击陈信?黑龙山这次趁破虏军倾巢而出来攻打山寨,陈信他们若是安全归来,必定要找黑龙山算帐。他们极有可能会趁这个机会消灭掉破虏军,因为破虏军已经跟鞑子激战了两天一夜,已是疲惫之极,他们埋伏在半路,以逸待劳,结果可想而知。想到这里,文丹溪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事不宜迟,她立即把在场的众人叫到一起说了自己的想法。

    “你们说,有没有办法以赶到他们之前去报信让咱们的人早做准备?”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她没打过仗,见识也有限,也许这有些人有好主意也不定。

    众人见文丹溪这么问,微微怔了一下,旋即也明白这事非同小可,便赶紧皱眉思索,须臾,有个士兵叫道:“有了,我可以抄近道去禀报将军,绝对能比耗子军先到。”耗子军就是龙卫军的蔑称。

    “我也有了,我带几个弟兄前去打探郑子清的行踪,然后让咱们的人绕道回来,让他们白等一场,等咱们缓过劲来再对付这帮耗子。”

    众人商量完毕,谁也没敢耽搁,草草准备好,便飞速下山,各自行动去了。文丹溪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现在所能做的就是等待了。她觉得时间像停滞了一下,过得极慢极慢,这就是度日如年吧,她这两天算是深切体会到了。

    天色已近黄昏,沉沉的暮霭笼罩着大地。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消息。文丹溪的心越来越焦躁,李冰雁只好重复安慰她:“别急,快回来了,快了。”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疲沓的马蹄声。文丹溪激动得心都要快跳出来了,她飞跑过去,趴在垛口往下看,沉沉的暮色阻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能看见黑黝黝的一片人影。

    “陈信陈信——”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回答她的却是刀疤脸的大嗓门:“嫂子,俺大哥他——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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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4-2014 11:0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八章 温情脉脉


    睡着了?文丹溪心里不由得一咯噔,他是不是受了重伤了?就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儿,山上的士兵已经将山门打开,四下里燃起了火把迎接大军回山。

    文丹溪凑上前去看,就见这些士兵一个个,一个个丢盔卸甲全身挂彩,步履艰难、狼狈之极。

    刀疤脸看看众人的目光,连忙哑着嗓子大声解释道:“哎哎,我跟你们说啊,你们别看俺们样子狼狈就觉得是败了,俺告诉你们,那鞑子可比咱们惨多了。算了算了,嗓子直冒烟,待俺吃饱喝足再细细跟你们讲。”

    赵六斤等人带着齐声高呼:“将军威武,破虏军威武!”刀疤脸笑得脸上伤口都快开花了。

    文丹溪见刀疤脸还有心说笑,心里不由得放松了许多,陈信即便是受伤,应该不会太严重。她连忙转头吩咐伙房去准备吃的喝。然后,她便迫不及待的穿过人山去后头看担架上的陈信。

    贺黑子看文丹溪挤了过来,疲惫至极的黑脸上立马挤出一丝笑容:“文大夫,老五说得没错,将军是睡着了,他是累坏了,杀鞑子杀得手软。”文丹溪回之一笑,挤上前去看陈信,只见他直挺挺的躺在藤架上,头发乱得像杂草一样,脸色黄中带青,眼窝深陷,左胳膊和右肋处包得鼓囊囊的。她用手探了探他的呼吸,很平稳,应该伤得不太重。秦元怕她担忧,忙解释道:“军医说了都是皮外伤,养养就好了。”

    文丹溪冲他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赶紧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秦元也是极累,便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李婶王婶和李冰雁几人忙得脚不沾地,王婶更是扯着嗓门指挥着杂太役们端茶上饭。

    文丹溪跟军医们打好招呼,便跟着陈信的担架径自去了他的房间,赵六斤没用她吩咐早去取了药箱并熬药的炉子砂锅过来,文丹溪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又吩咐他去端来一盆温开水,陈信身上的衣服被刀划枪挑得一片一片,几乎没一处完好的。文丹溪将们关上,用剪刀将陈信的衣服一片片的剪掉,到最后只剩下了亵裤没脱,她用干净的棉布蘸着温开水,小心翼翼的先他的身子擦洗了一遍,然后再细细的清理伤口,又重新包扎了一遍。

    陈信的身子只是颤栗了几下,仍是睡得死沉。文丹溪将他身上的各处伤口处理好,轻轻拉上薄被盖好。又顺势把的脸也仔细擦拭干净。她的手轻柔的抚上他的五官,从浓黑的眉毛到高挺的鼻梁再到他饱满性敢的嘴唇。

    ……

    文丹溪一直在房里陪着他,中间,李冰雁送来一碗鸡汤面给她。她匆匆忙忙的吃了半碗,又接着守候。她昨晚本来就没睡好,此时一直紧崩着的神经乍一松懈,全身立即像散了架似的,不知不觉中,她竟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文丹溪霍然惊醒。陈信仍然沉沉睡着,文丹溪给即将燃尽的油灯重添了油,继续坐在床前看着沉睡的陈信发呆。

    就在这时,陈信突然直挺挺的坐了起来,目光楞楞的看着帐子,嘴里喃喃自语:“丹溪……”

    文丹溪见他醒了,忙激动的喊道:“陈信——”谁知他竟然通的往后一仰,又呼呼睡过去了。文丹溪愣了片刻,才恍然明白,原来这人刚才是说梦话!

    又过了一会儿,文丹溪又将要睡着时,陈信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嘴里再次喃喃自语:“郑子朋,我要宰了你!”

    “啊——”

    他说完又像刚才那样咚的一声仰倒,继续呼呼大睡。

    文丹溪泄气的叹息一声。

    文丹溪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便又继续打盹。这一次不知睡了多久,反正醒来时胳膊都被自已枕酸了。她转头看看窗户,天已蒙蒙亮。大概快天亮了吧。果然过了一会儿,便传来了更夫的梆子声,已经五更天了。待她转回头时,正好碰上陈信茫然不解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良久,陈信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还特意揉了揉眼眶。

    “你,真的醒了?”文丹溪生怕他又说梦话,便试探着问道。

    陈信木木的点头,然后直愣愣的看着她,像是傻了似的。

    文丹溪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她动了动唇,这才发现除了刚才那句外竟不知说哪句话好。蓦地,她扑到他的怀中,紧紧环抱着他的腰。陈信只觉得脑门被炮轰了似的,耳际轰轰直响,又像喝多了烈酒,整个人晕乎乎的。他脑中的意识一下子全被人抽走了,里头一片空白。身子也僵硬得不听人使唤。

    许久许久以后,他才一点一点的回过神来。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她抱我了!她主动抱我了!”那些被抽走的神识开始一点点的回笼,尔后,一种极度的欣喜攥住了他的心。他的胸腔里像安了一面小鼓似的,咚咚的响个不住。他的嘴角逸起一丝可疑的傻笑。

    他用那僵硬的手指掐了一下自己的腰部喃喃说自语道:“为什么不疼?难道是做梦?”

    他这一掐把文丹溪的理智也给掐回来了,她嗔怒道:“你当然不疼,因为你掐的是我的腰!”

    “啊——”陈信呆若木鸡。

    文丹溪立即从他怀中撤离出来,飞快的起身整了整衣裳,别过脸小声说道:“你肯定饿了,我去厨房弄些吃的。”

    陈信仍坐在床上兀自傻笑,待文丹溪推门出去,他才猛然反应过来:他刚才竟然没有回抱住她!他、他真是太傻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硬是被错过了!更可恶的是被他给掐走了!陈信懊悔得直想扇自己一个耳刮子。

    文丹溪到厨房点了灯开始做饭,因为天热,饭菜没法存放,此时也只能现做。她怕陈信等急了,只好做了一个肉片青菜鸡蛋汤,盛满一小瓷盆端过去。

    文丹溪用踢开半俺的门,轻轻地放在桌上,然后回身关门。陈信的目光像黑夜中的饿狼一样闪闪发光,炽热的盯着她。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言不由衷的说道:“黑灯瞎火的你去做什么饭,我其实一点都不饿,真的。”不过,他的肚子可不会说慌,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咕咕几声,肚子开始大唱空城计。

    陈信干笑一声:“它一闻到香味就饿了。”

    “来,吃饭了。”文丹溪抿嘴笑着把勺子递给他,陈信正要去接,突然,一个绝妙的想法闪过他的脑海。然后,他又把手迅速缩了回去,再一脸为难的说道:“我的手受伤了,拿不动勺子……”

    文丹溪一脸惊诧:“伤得这么严重吗?”

    陈信一脸纠结的点点头,然后又补充道:“你看,刚才你抱我时,我都没法回抱着你,就是因为……伤得太重了。”说到后面一句,陈信不由得替自己拍案叫绝,这个借口太好了。他才不是没有反应过来,而是因为受伤了没法抱。

    文丹溪听到他提刚才的事,忍不住横了他一眼,陈信只觉得这个白眼比任何秋波媚眼都勾人心魄,那些文人傻不拉几的,老是赞颂什么秋波之类的,按他说,应该赞美白波才对。

    文丹溪没办法,只好说道:“没事,那我来喂你吧。”陈信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但脸上又不敢露出来,生怕她看出了端倪。

    文丹溪将桌子往床边移了移,陈信也配合着往外凑凑,然后他伸长脖子,像等待主人喂食的大鹅一样。文丹溪舀起一勺肉汤,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递到他嘴里,陈信刚要张嘴接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忙又说道:“你肯定也饿了,跟我一起吃吧。”

    文丹溪立即拒绝:“我不饿,你快吃。”

    “不,你不吃我也不吃。”

    文丹溪无奈的舒了一口气,她怎么觉得这人越来越无赖了。

    “那好,我吃。”她将第一勺肉汤先吃了,再接着喂他,陈信果然欢天喜地的吃了。

    两人一替一勺。陈信心里美滋滋的,只觉得全身上下、五脏六腑都都像被熨了一遍似的舒坦温暖。更觉得这肉汤就像掺了仙丹一样,不但鲜美无比,还延年益寿。

    不多一会儿,一盆肉汤就已见底。陈信仍然觉得饿,他扁扁嘴,轻声抱怨:“我还想吃。”

    “没有了,你一会儿还得再睡一觉,吃饱了不好。”好吧,她本来只做了他一个人的量的。

    “你可以喂我喝水。”陈信也不想她真回去再做一顿,他的脑子飞转,很快便想到了这个折中之法

    文丹溪抚额,只好又一勺一勺的喂他喝水。

    陈信一边喝水,一边眼也不眨的盯着她看。他是越看越想看。看到最后,脑子里的神识又被抽走大半,直接表现就是他一口咬住了勺子,咯得牙齿酸疼。

    文丹溪埋怨的瞪了他一眼:“你怎么都越来越傻了。”陈信嘿嘿笑着,傻的又不只他一个,就像喝水吧,她完全可以端着杯子往他嘴里灌,可是她却一勺一勺的喂。嗯,这样很好,他才不会把这个发现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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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4-2014 11:0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九章 处置



    喂完了一碗水,陈信肚里已是鼓涨涨的。文丹溪轻轻地抚着他的伤处,问道:“还疼吗?”

    陈信摇摇头:“我皮糙肉厚,这点伤算什么。”

    陈信但看她一脸困倦,心疼的不得了,连忙说道:“要不你再睡一会儿吧。”

    文丹溪点头,他醒了,她也可以睡个好觉了。

    陈信依依不舍的看着她,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丹溪,你以后还会像今日这样对我吗?”

    文丹溪:“……”

    陈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摆摆手:“好啦,你去吧。好好睡一觉。”文丹溪微微一笑,转身离去。陈信看着她的身影闪出门外,心中一阵失落。还要多久,他们才能一刻也不用分开?

    文丹溪沿着小路快步回去,路上倒没碰到一个人。她一推门进院,却见李冰雁正站在院里发呆。

    文丹溪一怔问道:“姐姐,你怎的起这么早?”

    冰雁心疼的看着她:“你累坏了吧,西厢房里我烧的有温水,你去冲下凉再睡会儿吧。”文丹溪心中一阵感动,原来,她是特意在等自己。她冲李冰雁感激的笑笑:“姐姐真好,我先去睡了,一会儿再陪你说话。”

    “快去吧。”文丹溪去洗漱室飞快的冲了澡,然后回房倒头就睡。

    再醒来时,已是晌午了。

    外头的李婶一听到动静,连忙去小厨房端来一碗鸡汤放在堂屋的桌上。文丹溪一出来,李婶就笑眯眯的说道:“姑娘快去了洗了脸吃饭吧。今儿这鸡汤可是将军亲手做的?”

    “他亲手做的?”文丹溪一脸惊诧,他真的会做饭?

    李婶忙补充道:“是他亲手杀的鸡拔的毛。”

    文丹溪低头一笑,洗了手脸便开始坐在桌前小口小口的喝鸡汤,刚喝了两口,她又问道:“姐姐和两个孩子呢?”

    李婶忙道:“都在看山看热闹呢,姑娘快吃,一会儿咱们也去。”

    “什么热闹?”

    李婶一拍脑袋说道:“瞧我这记性,忘了你还没机会知道呢。还不是郑子朋的事?今早五当家的一起床,就嚷嚷着去捉拿郑子朋。二当家的阻拦不住,只好跟他一起带了六百多人去□龙山。没想到,只一个多时辰就将山寨攻下来,要我说呀,他们连耗子都不如,这么不济,还横得要命。”

    文丹溪咋舌:“这也太快了吧?”她记得黑龙山的地势虽没有雁鸣山险要,但也不能一攻就破吧。

    李婶诡秘的一笑:“当然不是硬攻进去的,别说是座山寨便是个间破屋子也得推上一会呢。是咱们的二将军用计谋让里头的人跟咱们里应外合,什么力气也没费就打下来了,二当家还出了五百两赏银要捉拿郑子朋,结果那哥俩在被窝里被人捉住了,眼下正在校场上受审呢。”

    文丹溪飞快的将碗里的鸡汤喝完,用手帕擦擦嘴说道:“走吧,咱们也去瞧瞧。”

    李婶响亮的应了一声,两人一起向校场走去。

    校场上此时是人山人海,一个个都踮着脚伸着脖子朝中间台子看。

    “来,这边。”李婶招呼她到南边树荫下一块大青石上,李冰雁和两个孩子以及山中的几个妇人都在那上面站着。

    文丹溪手脚麻利的爬上去,李冰雁冲她笑笑,文丹溪伸手摸了两个孩子的头,然后才往中间的高台上看去。陈信此时正坐在中间的椅子上,秦元和洪大胡子等人分坐在他两旁。

    陈信目光凌厉的瞪着被捆得像大肉粽似的郑子朋和郑子清。刀疤脸更是双眼冒火,要他说,当场就该宰了这厮。

    陈信声若洪钟的问道:“郑子朋,我且问你,你我相识两年,我陈信和山上的弟兄们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郑子朋脸色死白,身子抖如筛糠,战战兢兢的答道:“回将军的话,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

    陈信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怒吼道:“那你因何趁我大军在外征战,来攻打山寨?”

    郑子朋的嘴里像被破布塞了一样,吱吱唔唔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秦元用冷清敞亮的声音说道:“郑子朋,你摸着良心好好想想,我们弟兄待你怎样。建元三年,你黑龙山受到路过的流寇侵扰,你来求救,我大哥二话没说,立即出兵帮你摆平。建元四年秋天,你抢劫胡商遇到鞑子,又是我大哥把你救出来。可你都做了些什么来报答我们?你说你把妹子许配给大哥,大哥不愿意,这原也没有什么,男女之事本就讲个你情我愿,可你竟然因此生了怨愤之心。我破虏军在前方和鞑子酣战,我写信向你们求救,万没想到,到最后竟只有西华山的李寨主愿意帮助我们。这倒也算了,你帮是情份,不帮是本分,我们也不好强求什么,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竟然乘人之危,落井下石。像你这种人不仁不义,恩将仇报之辈,留你何用!”秦元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旁听的士兵们越发义愤填膺。

    附近大大小小的土匪不计其数,彼此之间都留有耳目。所以破虏军要杀郑子朋,就必须要杀得明明白白,否则,众土匪不知就里,就会误以为破虏军是无故攻打邻居到处火并,从而对他们怀有警惕之心。秦元一条条的将两家的恩怨过往全说给众人听,这当然也有杀鸡儆猴的意思。

    郑子朋全身颤抖着,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抓,头如捣蒜似的乞求道:“陈大哥,秦二哥,小弟我被猪油蒙了心,我不知好歹,求你们饶了我这次,小弟情愿将黑龙山让出来,从此鞍前马后的伺候几位大哥。”

    刀疤脸暴睁双眼,呸了一声怒骂道:“瞧你那副没出息样儿,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

    一说到娘们,郑子朋突然小眼一闪,顿生急智他膝行数步,对着陈信和秦元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说道:“两位大哥容禀,小弟以前从来没有过要和破虏军做对的想法,一切起因都是因为周良瑾那个毒妇。几日前她私下里派媒人替小妹向将军提亲,将军当场拒绝。那媒婆回去又夸大其词加油添醋了一番,小妹当时气得几欲寻死,小弟的父母去得早,我们兄妹自小相依为命,小妹这一闹我也觉着六神无主,更兼着周良瑾那婆娘在我耳边聒噪,说我枉为男子汉大丈夫,妻子被人掳去不敢报仇,妹子被人羞辱只能忍气吞声云云。我后来又听堂哥打听到西华山的李万也去打鞑子了……所以我最后才答应,趁此机会去伏击那李万……小弟错了,我不该误听妇人的谗言,求大哥饶了我这遭。”

    座上的其他人都不约而同的皱皱眉头,周良瑾这个妇人太毒了!

    但是陈信却不以为然的冷哼了一声怒斥道:“郑子朋,你若是像条好汉,一来就给我认罪,把罪责都担了。没准我一好心还真放了你,但你却没有一丁点担当,出了事,先是攀三扯四,如今更是把过错都往一个女人身上推,你这种人活着真是我们男人的耻辱,来人,把这两人给我拉下去砍了。”

    郑子朋吓得面人无人色,以头碰地,急急分辩道:“将军我说的是实话,都是周良瑾那妇人撺掇我的。”

    “那周氏有错不假,但你做为一寨之主,就没有一点主见吗?”

    郑子朋有些急不择言的辩解道:“陈大哥,女人家真吹起枕头风来,有几个男人能挡住?大哥你也是有妻子的人,应该深有体会才对。”

    郑子朋这话一出,全场哗然一片议论纷纷。在大青石坐上的文丹溪也听到了,她不禁暗自骂这个郑子朋,好端端的牵扯到自己身上做什么。

    再看陈信是青筋暴露,双目放火,他怒指着郑子朋吩咐道:“先给我打这厮的嘴!你那婆娘是什么东西,也敢拿来跟我比。别跟他废话,拉下去砍了!”

    郑子朋郑子清两人一听吓得屁滚尿流,郑子清更是爬行几步,带着哭腔乞求道:“将军,我是受他差遣,你不能杀我啊。”

    郑子朋听了大骂道:“郑子清,若不是你在一旁煽风点火,我能下这个决定吗?”

    郑子清反唇相讥:“怪我煽风点火?你做为一寨之主,自己没主意怪得了谁?”

    “……”

    兄弟两人吵得眼红脖子粗,这真叫狗咬狗一嘴毛。

    “还愣着干什么,拉下去砍了!”

    “是!”两个行刑手走过来土拖着郑子朋兄弟两人就走,刀疤脸亲自跑过去监刑。接着秦元又审讯了十几个头目,按罪责不等各有惩罚,其他的士兵喽啰先收进军中。观察一段时日再决定去留。

    遗憾的是军师郑同、周良瑾和郑美云三人却先行逃走了,破虏军搜遍了山寨也没找到。此事也就先放下了。不过,黑龙山上的粮食兵器若干金银珠宝自然都归了雁鸣山,郑子朋平素就吝啬得出名,特别敛财,所以小小的黑龙山所积的财货竟比雁鸣多上几倍。再加上鞑子留下的马匹兵器等,破虏军算是发了一批大财。一连数日,刀疤脸和洪大胡子等人带着士兵们一趟趟的往回拉。

    待财物全部拉回来后,陈信和秦元等人便开始按功封赏,这次在战争中受伤的士兵均有赏赐,那些牺牲的士兵,有家小的则把抚恤血给家人,没有的就分给了朋友同乡。尸体也全部运回来葬在雁鸣山西边的坟茔中。这也是破虏军比其他匪兵勇悍齐心的主要原因:战士们每回都是有功必赏,有错必罚。即便是伤残了也自有军队供养。

    赏完了各级将士,陈信又将那些上等的珠宝玉器送了一大包给文丹溪。

    文丹溪开始是拒而不收,有周良瑾那个前车之鉴,她现在是越发注意自己的言行。最后秦元和洪大胡子等人也上来劝说让她收下,文丹溪知道这些汉子都喜欢豪爽的人,再三推辞也不大好只得收下。不过,她只留下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大部分都分给了当日留下来守山的三十多个士兵,特别提出好办法的赵六斤等人。其余部分,则拿去给全山的士兵们加餐。这事一经在山上传开,自然又引起了一片轰动。

    山上的士兵无不夸耀自家有个好主母。陈信听了也是欣喜异常,比自己受到夸奖还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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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秋游


    接下来的日子,陈信便一直在山上养伤,练兵的事都交给了刀疤脸。山上的内务则有秦元打理,李冰雁则在一旁协助打杂。

    秋收之后,山下的田里便要开始种小麦了。文丹溪让赵六斤带人去买了数百头耕牛,还特意让人到城中最好的铁匠那儿定做了几十套铁犁,这样耕起地来就省力多了。

    文丹溪通过书籍了解到,这个王朝的科技还是挺有建树的,相当于历史上明朝中后期的平准。但是由于统治阶级的忽视,再加上连年不断的战争兵祸,很多书籍被破坏毁灭,大量技术失传,人才得不到重用。社会生力遭到了极为严重的破坏,比起本朝太平时期倒是倒退了不少。文丹溪在叹息之余打算尽自己的力量挽回一些。

    她便嘱咐那些负责采买的士兵若是碰到书籍或是手抄本能买的都买下来。山上的士兵们也都知道了他们的夫人不爱金银珠宝只喜欢书本,言谈之间又多了些敬重。古代的识字率很低,人们对于文化人是很敬重的。陈信看到文丹溪在山中的地位呈直线上升,心里在高兴的同时,也有些失落,他生怕人们说自己配不上文丹溪,因此在养伤的同时更是发愤读书认字。

    九月份的时候,从东南几省和中原地区又来了几批流民。易州地广人稀,而且由于常年遭鞑子侵扰,不少百姓内迁,导致治下荒地很多,本地官府对赋税卡得也不严。有很多是三不管地带,这也同时给各路土匪们提供便利的土壤。

    破虏军上次和鞑子的对战中兵力损失惨重,这次自然要趁机招兵买马。招兵的事文丹溪不好插手,她便让人贴了一个不伦不类的招聘启事:易州雁鸣山陈将军摩下,招聘下列人员:凡是人品端正,有一技之长的人,不论男女,不拘老少,一律欢迎,待遇优厚,工钱面议。附注:尤其紧缺以下人员:农把式、铁匠,工匠等等,要来从速。她让人把这纸招聘启事贴到易州城中各处显眼的地方。

    不过,刚开始时并没有显著的效果,人们对于新奇的事物总要先观望一阵。过了几天,才有人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应聘。大多数时间是赵六斤在主持面试,文丹溪有空闲时也会亲自前去,文丹溪特地嘱咐赵六斤要多招女人。因为山上光棍太多了,她到现在还记得当初的承诺:帮他们娶媳妇。李冰雁则在一旁笑话是,大姑娘做媒婆——先人后已。

    李冰雁自从和文丹溪那晚彻底坦白以后,两人谁也没再提这事。文丹溪则觉得对于这种事,最好的安慰就是尽力遗忘。被害者身边的人,绝对不能动辄做出一副同情的表情。所以文丹溪平日都是做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也从不会流露出小心翼翼生怕她受到什么伤害的神情。然后,她又想法让李冰雁忙碌起来,好转移她的注意力。她暂时想不到别的方法,便以要照顾陈信为由,将自己手头的事务转给了她大半,李冰雁为了帮她自然是不遗余力。渐渐地,文丹溪也由发现,她确实是一个管家的能手,将雁鸣山的后山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文丹溪也抽出不少时间我跟陈信相处。陈信自然乐于这个改变。每天笑呵呵的在她面前转悠。

    “丹溪,你看这山上景致多好,不如我们去秋游吧。”

    文丹溪想了想,爽快的答应了,不过,她又带上了两个孩子和李冰雁,陈信一看这架势,不禁有些纠结。他摸着后脑勺想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和秦元刀疤脸还有贺黑子也给拽上。秦元和贺黑子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自己肩负着什么任务。一行人说说笑笑,向山中走去。文丹溪提议去湖边烧烤。刀疤脸和两个豆丁是举双脚欢迎。

    文丹溪和让人带了铁架和和木炭火石还有盐和辣酱等各式调料,至于材料倒也没带多少,反正山中有的是,湖中有鱼虾,山林中有野生动物。

    到了湖边后,众人拣了一个凉快又敞亮的地方,把烧烤工具摆开。不用人吩咐,刀疤脸和贺黑子便带着人或是去湖边钓鱼,或是去林中打猎。陈信本想去打猎的,但他舍不得离开文丹溪,最后决定留下来和秦元一起钓鱼。

    秦元将鱼饵放好,熟练轻巧的一甩鱼线,然后便悠闲自得的看着湖面,静等鱼儿上钩。相较于他的悠然自得,陈信却没有消停的时候,他随意把鱼线抛入水中后,便开始左顾右盼起来,一双眼睛随着文丹溪的身影四处移动。

    秦元在一旁意味深长的说道:“大哥,钓鱼之人一定要镇定沉静,耐心等待,否则便不是你钓鱼,而是鱼钓你了。”

    陈信初时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他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说什么它钓我,最后它还不是被我吃到嘴里。”说完,他才察觉到秦元话里有话,他忍不住瞪了秦元一眼说道:“你们读书人说话就是不爽快,你有啥想法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别让我猜来猜去的。”

    秦元淡然一笑,目光扫了一眼文丹溪那边,她们此时正有说有笑的摆弄着烤架,根本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秦元顿了一顿,正色道:“大哥可记得郑子朋那天说过关于女人的话?”

    陈信一听这个,顿时火气直往上冲:“我说二弟,你不会也赞成郑子朋那厮的混话吧?他家那婆娘是什么人 ,我的……这个又是什么人,那是天地之别,能比吗?”

    秦元不急不恼:“小弟当然知道嫂子跟那周良瑾不同,但古人有言:温柔乡即是英雄冢。我是想劝大哥不要整日沉溺于儿女情长,以免坏了英雄气概。”

    陈信面色一沉,盯着秦元看了一会儿,沉声问道:“你们四个都这么想?”

    秦元点头:“不止我们这么想。”

    陈信霍地一下站起身,沿着湖岸踱了几步,又重重地坐下来,盯着湖面缓缓说道:“我就不明白了,心悦一个女人怎么就失了英雄气概了?若是当英雄就得丢掉七情六欲,还当个鸟英雄啊,不如当个狗熊痛快。”秦元哭笑不得看着陈信,摇摇头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陈信接着话锋一转道:“二弟,你也不能因为受过女人的伤害,心里头就处处防备着女人。女人跟咱们男人一样,都有好有孬,你不能一杆子打翻天下所有的女人吧。”他这话音一落,秦元脸上颜色顿改,他木木的看着湖面发怔,半天不说一句话。陈信自知失言,忙说道:“你瞧我这张嘴,二弟,你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秦元恍若未闻,仍是一动不动。陈信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恰在这时,刀疤脸和贺黑子打猎回来了。两人大声招呼着:“大侄儿快过来瞧瞧,叔叔给你们打了什么好吃的。”

    “叔叔,是什么呀?”两个小娃子卖着小短腿飞快的朝两人跑去。雪贞看了一眼连忙转报给文丹溪:“姑姑,我们有鸡吃了。”

    刀疤脸也一脸得意的吩咐身后的小兵:“你们几个去把这山鸡和野羊给拾掇拾掇。”文丹溪也走过来耐心的告诉他们要怎么处理,怎么用竹签串肉串。

    刀疤脸又跑过去看陈信和秦元,一看桶里是空空如也,一条鱼也没有,他忍不住打击两人:“老大老二,你们是怎么搞的,这么半天一条鱼也没钓上来。”秦元猛然回过神,勉强一笑:“不急,这就来了。”说着,他一提钓杆,啪的一声甩上来一条三斤多重的胖头鱼。贺黑子让杂役拿过去处理。四人便坐在岸边的石头上一边钓鱼一边谈天说地,秦元很快就恢复了原样,跟三人像往常一样谈笑风生。

    不多时,文丹溪他们那边便传来了浓郁的香气,刀疤脸受不住诱惑第一个跑过去。他在旁边眼巴巴等了一会儿,然后手里拿着一串有点焦黑的肉串,乐颠乐颠的跑回去炫耀:“嘿嘿,这可是第一串,嫂子说我功劳最大就给我了。”

    陈信不以然的哼了一声,目光不由自主的瞄向了烤架。文丹溪正蹲在地上用扇子给碳火扇风。陈信不觉心中一紧,他立即撇下众人,大踏步向她走去。

    文丹溪听到他的脚步声,抬起头笑道:“别急,一会儿就好。老五那串是糊的。”陈信嘀咕一声:“我才不急,你以为我像他呀。”说着,便伸手夺过扇子,呼呼哧呼哧的扇着风对她说道:“你别累着了,我来干吧。”

    “真不累,你快回去吧。”陈信硬是赖着不走,他是打定主意了,以后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才不管这些人说什么闲话。

    陈信在一旁卖力的扇着风,文丹溪轻巧的将铁架上的肉串翻了个,然后动作飞快的给肉串刷油撒盐,抹调料。很快第一架肉串就烤好了,她先给两个孩子和李冰雁一人一串,然后又让他们拿了几串去送给秦元等人,两个孩子显然十分爱干这种事情,在中间窜来窜去,李冰雁跟在两人身后看着。周围干活的伙计也都机灵的往远处挪了挪,一个个都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

    陈信往四处瞄了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他拣了一串肉递到文丹溪嘴边,低声说道:“你的手腾不开,我来喂你吃。”文丹溪横了他一眼,努努嘴示意周围很多人看着呢。陈信立即用身体挡住东边伙计的视线,说道:“这样就看不到了。”文丹溪只好飞快的咬了一口,陈信笑嘻嘻的将她吃剩的那半块肉吞下去。吃完他还想如法炮制。文丹溪这次不依他了,为了避免和他单独相处闹出笑料,她起身招呼众人开始吃饭。刀疤脸和贺黑子闻声赶来,众人围着烤架席地而坐,边吃边说笑。陈信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再造次。他懊恼的看着文丹溪,心里暗怪她狠心。

    “真好吃,嫂子咱们下次什么时候来?”自从那天以后,刀疤脸便直接当面喊她嫂子,文丹溪说了两次没有效果,最后索性也默认了。

    陈信没好气的看了刀疤脸一眼,冷哼一声:“这次的还没吃完,又想着下次了。”他已经暗下决心,下次他一定要和她单独出来。

    贺黑子心里很明白陈信为什么发火,不就嫌他们碍眼嘛。他连忙笑着问道:“将军,一会儿吃完饭,我们打猎行不?”

    李冰雁也识趣的接道:“两个孩子也累了,我得带他们回去。”

    陈信心里高兴,嘴上却说道:“既然你们都有事就忙去吧。”

    众人迅速吃完,各自散去。陈信拿眼觑着文丹溪说道:“走,我带你去打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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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山中缱绻


    两人一前一后朝山中走去。刚走到无人处,陈信就大胆的捉住了她的手,文丹溪也没挣脱,陈信高兴得像捡了巨宝似的,高兴得直想翻跟头。

    文丹溪突然冷不丁的问道:“你刚才跟秦元吵架了?”陈信一怔,随即便点头承认。

    “为什么?”

    “不为什么。”陈信有些慌张的答道。

    “我都听到了,是因为我吧?”

    陈信心中一慌刚要否认,文丹溪不介意的笑道:“你别慌,我又没生气。你说说是什么原因。”

    陈信想了想,只好全部坦白,但他又怕文丹溪误会秦元,便又忍不住替他辩解:“二弟这人其他都好,就是有时候有些酸腐。你别跟一般见识。”

    不过,文丹溪却注意到了陈信话里包含的另一层意思,她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这么说秦元是因为他过去的经历才这么误会我的?”

    陈信顺口答道:“大概是的,他、他以前的媳妇因为他家败落了,跟他的好朋友跑了。”说完,他又觉得不妥,忍不住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我怎么竟然碎嘴起来,哎,你可别跟别人说。”文丹溪安抚的对他一笑:“你看我是那种人吗?”

    陈信连忙说道:“嗯嗯,我知道你不是。”

    文丹溪沉吟半晌,最后认真问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陈信没听什么事,就连忙拍着胸脯说道:“你说,我答应就是。”

    文丹溪白了他一眼:“我还没说什么事呢,你就答应了。”

    “你快说。”

    “你以后在人前别这样对我了,省得别人说你没见过女人似的。”最近山上的风言风语她都听说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中国男人很滑稽的认为男人过于重视妻子是不对的。别说是在主张“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的古代,就是在现代也照样有人非议。像他父亲就因为对母亲太好,就时不时的被家中老一辈以“男人太顾家不好”为由拎出去教育一顿。特别是做为军人的爷爷,尤其看不惯父亲的做派。好在父亲是个我行我素的人,最后也没受他们的影响。

    陈信低头想了一会儿,撅着嘴不满的说道:“不行,我就喜欢这样。我看他们纯粹是妒忌。”

    说完,他忙又补充道:“你放心好了,我以后一定会变得更加厉害。这样他们就会说,是你的枕边风把我吹厉害了,就不敢再说你什么了。”

    文丹溪对他翻了个白眼:“谁对你吹枕边风了?”

    陈信摸着后脑勺,干笑不语。早晚会吹的。想着想着,他的脑海里便出现了一只大枕头,上面并排放着两只脑袋,另一只正在呼呼吹风……

    “哎,你说——”文丹溪一转头就见陈信正傻兮兮的笑着。

    “你在想什么?”

    陈信脱口而出:“枕头、吹风。”

    文丹溪:“……”

    陈信说完又觉得不妥,只好闭嘴不言。他的大掌紧攥着她的手,生怕她一生气挣脱自己。

    两人牵着手继续前行,山路上凉风拂拂,鸟声啾啾,林涛阵阵。陈信兴致勃勃的跟她介绍一路的景致:“那是栖凤亭,那是双龙谭,山顶上是雁鸣峰,上面景色很好看,就跟画一样。”文丹溪被他勾引得心直痒痒,最后真跟着他一起爬山。不过,她这具身体的体力实在不济,爬到半山腰,便累得气喘吁吁。

    陈信立即往她面前一蹲,说道:“来,我背你。咱不能半途而废是不?你不知道那山顶的风光有多好看。”

    文丹溪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的身体能行吗?”

    陈信急忙说道:“早好了,别说是你,就是一头牛我也背得起。”

    文丹溪也就不再矫情,反正抱都抱过了,背一下算什么。这么想着,她便走过去,伏在陈信宽厚的背上,伸出两臂环着他的脖子,陈信的大脑又轰的一声响了,全身又酥又麻。不过,他这次比上次有经验多了,他立即在心里不住的提醒自己:不能傻不能傻。镇定镇定。

    他用手托着她的两条腿然后慢慢起身,接着便迈开大步向前走去。走了几步,他又觉得还是走慢些好,这样能多背她一会儿。

    文丹溪伏在他背上,戏谑着问道:“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背人吗?”陈信想了一会儿,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吭哧了一会儿,闷声答道:“可能因为我是属马的,喜欢驼东西。”

    文丹溪闻言咯咯直笑,笑毕,她又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看你像属狗的,你喜欢吃人剩下的东西。”陈信有些语塞,他委屈的扁扁嘴,他只是喜欢吃她剩下的,别人剩的打死他也不吃。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栖凤亭,此处怪石林立,荒草丛生,藤萝缠树,中间一块大青石头,上面写着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栖凤亭。文丹溪说道:“我们过去看看吧。”

    陈信生怕她下去后不让自己背了,便说道:“我背着你绕一圈,你说在哪儿停就在哪儿停。”

    陈信绕着这片石头转了一圈,文丹溪看看也没什么特别的景致便让他继续往上走。

    山路越来越难走,文丹溪揉声问道:“你累了吧?我下来算了。”

    陈信连忙摇头:“真的不累。”文丹溪为了补偿一下他的辛劳,时不时的给他擦擦汗,有时还揪揪他的耳朵,陈信是享受之极。

    慢慢地,他便开始起了坏心眼,他走不了几步就嚷嚷:“又出汗了,耳朵痒,脸痒,哪儿都痒。”文丹溪岂能看不出他的小把戏,当下便用手揪着他的耳朵问道:“还痒不?”

    陈信不改嘴:“痒。”文丹溪抬起脚轻踹了他一下。谁知,她越踹陈信越高兴,又嚷道:“腿也痒了。”

    过了栖凤亭后,山势又是一变,通往山顶的只有一条羊肠小道,两边怪石嵯峨,古木参天,松竹滴翠。清劲的山风吹动着两人的衣袂。

    陈信见此情形不由得诗兴大发,他高声吟道:“雁鸣山上百果香,背着媳妇上山岗。众人皆无独我有,馋得那厮直捶床。”

    文丹溪一脸囧态,这人……

    陈信吟完涎着脸问道:“媳妇,你说我做的诗做得好不好?”

    文丹溪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嗔怪道:“谁是你媳妇儿?”

    陈信的脑子这回反应倒是快,他反过来倒打一耙:“哼,我跟我媳妇说话,又没问你。”

    文丹溪没想到他还会来这句,当下便故作生气的扯着他的两只耳朵,陈信嗷嗷直叫。文丹溪轻哼一声:“叫什么叫,我扯驴耳朵,又没扯你的。”

    两人一路笑闹着,很快便爬到了山顶。陈信喘了一口气,轻轻把文丹溪放下来。他手指着面前的那块奇形怪状的石头说道:“你看这就是雁鸣峰。”文丹溪细细看去,那石头果然很像一只昂头鸣叫的大雁。这大概是雁鸣山名的由来吧。

    两人并肩站在顶峰,凭高俯瞰,只见远处山色青幽,云树苍茫,屋层峰峦之中,罩着一层淡淡的烟霞。眼界胸襟为之一开。

    陈信得意的笑笑:“我没骗你吧。”说着他才觉得自己很渴,他急忙说道:“你肯定渴了,我去给找点浆果。”说着,他熟门熟路的朝着旁边的灌木丛中钻过去,不大一会儿便用衣服兜了一兜紫色奖果回来了。

    文丹溪看了一眼这不知名的果子,不禁有些踌躇。陈信忙说道:“吃吧,我以前都吃过的,没毒。”说着,他便用自己的衣裳把果子蹭干净再递过来。文丹溪接过来吃了,这果子吃起来真不错,酸甜可口,汁多解渴。两人寻了一片草地席地而坐,你一个我一个的分吃浆果。吃着吃着,陈信的老毛病又犯了,他拿起一个果子递到文丹溪嘴边,文丹溪也不客气一口咬了下去。陈信失落的摇摇头,这果子太小了,竟没有剩下来。

    文丹溪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不由得暗骂这个傻瓜。她含着一个果子飞快的递到他的嘴里,然后又飞快的躲开。陈信呆愣了片刻,立即开始了反扑,他扑过来捧着她的脸,俯身含住了文丹溪那饱满红润的唇,他像是在品尝世上最美的琼液一样,怎么也索取不够。文丹溪双手抱着他的脖项,热烈的回应起来。两人顺势倒在草地上,两具身体缠绕在一起。陈信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一双大手像是带着火一样,热得灼人。文丹溪生怕他控制不住自己,连忙适时停住,轻声说道:“陈信,我有点头晕。你先停下。”陈信正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听到这话不由得“啊”了一声,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问道:“你怎么了?”

    文丹溪微微喘息着,轻声说道:“我头晕。”

    陈信脸色一变,一骨碌爬起来抱着她就走:“我们这就下山。”

    文丹溪伏在他怀里,轻轻捶打着他的胸脯说道:“傻瓜没事,是你吻得让我没法呼吸。”

    陈信臊得满脸通红,他连忙保证道:“下回不这样了。”他看文丹溪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便低声问道:“丹溪,我再让人去提亲,你能答应吗?”

    文丹溪又戳了他一上嗔道:“你急什么,我又跑不了。”

    陈信嘿嘿一笑,她是跑不了,可是他很想把她揣在口袋里天天随身带着才好。

    “可是这样没名没份的不好。”在他的认知里,都是先成亲才能做这些事的。否则的话女主会抬不起头来。

    “那咱们先定亲好不好?”他退一步继续商量道。

    文丹溪点点头:“好。”

    陈信听到这个好字,高兴的抱着她在原地一蹦老高。兴奋的叫道:“算命先生算得真准,他说我二十二岁会娶妻,二十五岁会有子息。以前我不信,没给钱。如今我是真信了。哈哈。”

    文丹溪无言以对,这人总是时不时的犯二。不对呀,陈信今年不是二十六吗?怎么跟他说的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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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4-2014 11:0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二章 订婚


    陈信继续絮叨:“那算命先生还说……”

    文丹溪插话道:“真的准吗”

    陈信肯定的答道:“当然准啦。”

    “可是,他怎么把你的年龄算错了?”

    陈信顿时傻眼,然后又掩饰的笑道:“这……那啥,可能是我说错了……嘿嘿。”

    文丹溪笑笑也没打算拆穿他,只是顺着他的话题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我幼年时也算过命。”说完还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陈信顿时来了兴趣,忙催促道:“你快说,是怎么算的?”

    文丹溪一脸为难的说道:“那算命先生说,我将来的丈夫只能娶我一个,否则就有……不测。”

    陈信听罢一脸轻松的拍拍胸脯:“这有什么可怕的,就算他不这么说,我也照样只娶你一个。”

    文丹溪虽然知道男人的甜言蜜语不可信,但心里还是甜滋滋的。她横了他一眼嗔道:“我又没说要嫁你。”陈信嘻嘻笑着。

    过了一小会儿,文丹溪又一脸“羞涩”的追问道:“刚刚你说的可是真的?”

    陈信霍地停下来,把她放到地上,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若是敢违背誓言,就让我一辈子当龟公。”这又是什么誓言?

    陈信以为她不相信,顿时急得脸都涨红了。文丹溪连忙拦住他:“好啦,我相信你。”

    陈信嚅动着嘴唇,定定的看着她,他突然发力将她拦腰抱起就走:“丹溪,我要是说话不算话我下辈子就变成王八,天天驮着你。”

    文丹溪一脸黑线。这人……

    等两人回山后,刀疤脸等人看见两人时,脸上都不自觉的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文丹溪一概无视,陈信则是既得意又窘迫的笑个不住。

    陈信是个性急的人,第二日早上便遣人来提亲。文丹溪家中没有长辈,便由李冰雁代劳了。男女双方先是交换庚帖,然后再合八字,再就是男女双方交换信物。陈信给文丹溪的是一把短剑,文丹溪则给他一块自己脖子上戴的玉佩。最后是男方下茶礼,双方交换婚书,至此,订婚仪式才算完事。媒人走后,文丹溪直呼麻烦。

    李冰雁却在一旁笑道:“这已经简得不能再简了,你还嫌麻烦。”说到这话时,她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极为复杂的神情,大概是忆起自己当年订婚的事情了吧。文丹溪连忙笑着转移话题,两人又转而商量别的事情。

    陈信是五兄弟中第一个有主的人,当晚其他四人就硬吵着要他请客,陈信慨然应允。因为没有女人在场,这帮汉子也都没了顾忌,一个个光着膀子,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高声谈笑。文丹溪自然也听说了陈信请客的事,她还特意让人送来了不少下酒菜。

    刀疤脸喝着酒用羡慕的语气说道:“大哥你可是走了狗屎运,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找一个这样的浑家。”

    陈信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我说老五,你也别眼光太高,差不多就行了。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像我这样的。你嫂子这样的,真不好找。”贺黑子在一旁忍不住翻了翻眼珠,这不是变着法儿夸自己吗?

    刀疤脸无奈的点点头,又好奇的问道:“大哥,前些日子我和黑子还老替你操心,你说说你是怎么让嫂子一下子对你死心塌地的?”

    陈信一听这个问题,登时坐直了身子,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慢条斯理的说道:“按理说,我这个过来人应该给你们传授些经验,让你们也见见世面,省得将来讨媳妇时没个章程。”

    这时其他人都放下了筷子一起目光炯炯的盯着他,静等下文。秦元则垂着头,生怕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

    陈信清清嗓子,把玩着酒杯,沉思片刻,慢慢说道:“其实很简单,就是……那啥……”陈信说着说着不由得有些语结,他也不知道文丹溪究竟为什么一下子对他这么好,他原本以为要等好长时间,他苦苦思索着,究竟是自己做的哪件事打动了她呢?实在想不起来了。但是他已经把话放出去了,又不能不说。

    陈信看着众兄弟们亮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有些头大,他纠结了一会儿,便故作深沉的说道:“这法子真的很简单,但是需要有学问的人才能办到。”

    “啊——”众人惊呼。这话从老大嘴里说出来,委实让人惊讶。

    陈信继续说道:“那就是写诗,你们想这没学问的能做到吗?”

    “哈哈……”

    “噗嗤。”几个人已经笑成一团。

    陈信皱着眉头看着这帮人,面带不悦的说道:“不信就算了,我走了。”说着就要拂袖离去,刀疤脸立即抓着他的袖子,嘿嘿一笑道:“大哥,不如我们去问问嫂子吧。”

    “想得美。”陈信啪的一声拍了拍刀疤脸的大脑袋。大厅里闹成一团,众人继续喝酒说笑。陈信虽然海量,但也经不住众人齐心合力的灌他,酒过三巡之后,陈信已经醉得不成样子。刀疤脸和郭大江也光荣的倒下了。最后也就贺黑子和秦元还稍微清醒些。

    “黑子,把大哥扶进去歇息吧。”秦元打了个呵欠吩咐道。贺黑子应了一声上前去扶烂醉如泥的陈信,陈信半闭着眼睛,一把捉住贺黑子的手,柔声说道:“丹溪,走,我背你上山去,山上风光好。”贺黑子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求救的看着秦元,秦元挑挑眉毛,给了他一个“你自求多福”的表情。陈信捏了捏贺黑子的手,突然像抓了毒蛇一样,啪的一声甩开了,嘴里还嘟哝道:“这才不是我媳妇的手,别想蒙我!定是郑美云那女人又想爬我的床!”

    贺黑子几乎要倒地不起。他可怜巴巴的说道:“将军,我求你了,你赶紧去睡吧。”说着他便硬拖着陈信往房里走去。走出大厅时,两人又发生了矛盾。

    陈信像一头犟牛似的硬往后山走。贺黑子拉住他,好声好气的说道:“大当家的,你弄错了,是往这里走。”

    陈信拼命往外挣:“你才错了,就应该往这里。”

    贺黑子哪有他的力气大,最终还是以陈信胜利告终,他踉踉跄跄的直奔后山而来。贺黑子在后头跟着,秦元不放心也跟了过来。

    陈信一边走还一边哼歌:“雁鸣山上百果香,背着媳妇上山岗。众人皆无独我有,馋得那厮直捶床。”

    众人:“……”

    文丹溪和李冰雁此时正在屋里商量事情,忽听得门外吵吵嚷嚷,文丹溪便让李婶出来看个究竟。陈信熟门熟路的摸了进来,李婶也没拦他,他进了院门径直往堂屋晃去。

    文丹溪忙放下手里的书走上前扶住他,忍不住埋怨道:“你怎么又喝醉了?”

    陈信听她的声音,脸上顿时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他半闭着眼睛摸索捉住她的手,然后咚的一声往她身上一倒,差点把文丹溪砸倒在地。

    文丹溪无奈,只得让李婶王婶帮忙把他扶到自己房间旁边的一间空房里。文丹溪想着要去给他弄些醒酒汤,谁知陈信竟死死的攥住她的手不放,她只好麻烦李冰雁去弄过来。不多时,醒酒汤端了上来,给他灌下后,仍是不见醒转。文丹溪只得让贺黑子等人回去休息,她则留下来照顾陈信。

    文丹溪坐在床前,仔细端详着他的睡颜。他即使是睡着了也不老实,嘴里咕咕哝哝说个不住。一会儿兴奋的喊道:“丹溪,你答应我,我好高兴。”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句:“义父,你看看你有儿媳妇了,哈哈。”

    文丹溪叹息了一声,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摸摸他的脸颊。陈信像是有感觉似的,又伸出另一手攥住她,蹙着眉头喊她的名字:“丹溪丹溪,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不是的……其实我不叫陈信,我叫……”文丹溪心里一咯噔,仔细听他继续往下说,谁知说到最关键的时候,他却戛然而止,然后呼呼睡去。接着又扭了扭身子,撅着嘴嘀咕道:“我谁不告诉。”这次是彻底没有下文了。

    文丹溪等他睡熟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手抽出来。然后给他盖上薄被,才轻手轻脚的离开客房。她走到院中,习惯性的抬头看看夜空,此时银河在天,星月皎洁。凉凉的风丝吹得人心胸舒旷。她欣赏一会儿夜景,刚要抬步回房,就见花丛中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文丹溪不由得一惊,忙问道:“谁?”

    “是我,嫂子。”秦元淡笑着,分花拂柳而来。

    “哦,是你呀,他已经睡在客房了。”文丹溪以为他是来找陈信,连忙解释道。

    秦元摇摇头,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是特意来找嫂子的。说几句话就走。”

    “哦,你说。”

    秦元斟酌了一下字句,飞快的说道:“大哥对嫂子情根深种,不能自拔,山上众人有目共睹。”

    文丹溪低声应了一声:“嗯。”

    秦元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希望嫂子看在大哥的这一份情上,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嫌弃大哥才好……”文丹溪心中已经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她微微一笑,笃定的说道:“我不会的。”

    秦元长出了一口气,自嘲的笑道:“我也不知怎么了,本来今晚大哥挺高兴的,可我就是怕他将来乐极生悲,所以斗胆过来找嫂子说句话。”文丹溪笑笑没再接话。

    秦元拱手告辞,文丹溪嘴里嘱咐他慢走。走到院门口时,秦元又停住了脚步,回头说道:“我昨日一时糊涂说了一些混话,还望嫂子不要放在心上。”说完,不等文丹溪表态,他便关上门走了。文丹溪不由得哑然失笑,这个秦元,该怎么说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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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4-2014 11:0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三章

    翌日,陈信醒来时,已是午后了。他看看自己睡的地方,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他昨晚肯定又发酒疯来闹她了。他迷登了一小会儿,起身随便洗把脸,就迫不及待的迈步进了堂屋。文丹溪正在整理药材,见他进来,头也没抬的说道:“东厢房的锅里有炸酱面,你快去吃吧。”

    陈信依言进厢房端了面出来,坐在文丹溪面前开始吃起来。他吃几口面抬头看看她,谁知人家根本没反应。他心里不禁犯嘀咕,努力的回想自己昨晚是不是得罪她了。

    “你快吃吧,下午还去校场练兵呢,别耽误了正事。”文丹溪看着他那副样子,忍不住腾出手来扯扯他的耳朵。她这一扯,陈信立即找到了存在感,脸上布满了笑容,心里也不纠结了。

    文丹溪走过来给他倒了一杯水说道:“我别磨蹭了,一会儿又该有人说是我耽误了你。”

    陈信低头风卷残云的吃完面,抹抹嘴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会和他们说实话的。谁再嚼舌,我就揍他。”说完,一阵风似的往校场跑去。

    陈信赶到时,校场上的士兵们正在大太阳底下汗流浃背的操练着。因为上次的惨痛教训,破虏军上下也是痛定思痛,他们深切的认识到自身和鞑子的巨大差别,于训练于上更加用功。每天天不亮,校场上就挤满了人。

    文丹溪有空闲时也会去看两眼,有一回李冰雁无意的感慨道:“若是我们也能像他们一样多好,鞑子来了也可以拼杀一阵,遇到贼人也省得手足无措。”文丹溪听了当下心中一动,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个问题呢?她们女人也可以练兵啊,即便不能上阵杀敌,自保也行啊。这个念头一下子就在她脑海中扎了根。陈信再来找她时,文丹溪就跟他讨论起这个问题来。

    陈信听了哈哈一笑,也学着她对他的样子,揪揪她的耳朵,说道:“你把练兵看得这么简单,你问问那些武艺高强的士兵哪一个不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有的是从小就开始了,有的则是从死人堆里拼杀出来的,你这小身板别说练兵了,光是站队估计就能晕倒。”

    文丹溪不由得一阵气馁,陈信又转过她面前晃动着自己的胳膊说道:“你瞧瞧我,我是从十岁就开始跟着义、师父练功,为了打熬力气,我每天背着石头上山。头半年,我的背上咯得血肉模糊……”

    文丹溪心疼的叹息道:“原来这么难。”

    陈信连忙安慰她:“有我保护你,你怕什么呢。”文丹溪低头不语,难道她只能一直靠他保护吗?

    陈信急得抓耳挠腮,暗恨自己嘴拙不会安慰人。他憋了半天,只想出一个权宜之策:“这么着吧,你要真想学,我先教你骑马,再让工匠打造一批轻巧些的弓箭,你多练练这个就行。至于上阵杀敌,那都是男人的事。”

    “对了,还有啊,你不是会医术吗?多弄些毒药,贼人一到跟前你就撒药粉,毒死他们。”

    陈信好声好气的哄了好一会儿,文丹溪的心情才好好好转。因为是中途小憩,他也不能久呆,只好恋恋不舍的离开她。再返回校场时,又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操练起来越发的带劲,低下的士兵叫苦不迭,议论纷纷。

    “我看我也该讨个媳妇了,你看大当家的,抱一抱媳妇,全身的精气神儿又回来了。”

    “就是啊,不过就是苦了咱们这些光棍,回家只能抱枕头了。”

    ……

    陈信说到做到,没两天,他就特意选了一匹矮个的母马来教文丹溪来骑马。

    “别害怕,抓紧缰绳。先别跑,慢慢走。”陈信在旁边极有耐心的一步步的教导,他教得耐心,文丹溪学得用心,再加上这匹马儿很温顺,文丹溪学得飞快。第一天沿着原地慢慢走圈儿,第二天便能打马慢跑了。她学会后又当起了师傅教李冰雁骑马。

    过了几日,陈信又说要教她骑快马,文丹溪便抛了那匹母马,跟着陈信来山下的草地上。

    两人共骑陈信那匹大青马,纵马飞驰在辽阔的原野,陈信有意显摆自己的高超的骑术,将鞭子在半空中响亮的一甩,大青马便拼命的向前飞奔。文丹溪惊呼一声,两只手去拉缰绳。陈信趁势紧紧的抱着她的腰,悄声嘱咐道:“你别提缰绳,否则马儿会不知所措的。”文丹溪只好紧抱着他的胳膊。陈信狡猾的一笑,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聪明了。两人紧贴在一起,听着风从耳旁呼呼而过,两颗心也跟着一起飞扬起为。

    文丹溪不由得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共骑的情景。那时自己披着他那带着汗味的外衣,全身**的,尴尬又有些无措的坐在他面前……

    陈信提了提缰绳,将速度放慢,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不住的磨蹭着,低声说道:“你猜我刚才在想什么?”

    “不知道。”

    陈信低笑道:“我在想咱们第一次共骑一匹马的事情。那时,我就想抱着你。”

    “坏蛋!”

    “呵呵。”

    陈信不知不觉将她抱得更紧,文丹溪觉得坐在柴火中似的,全身发热。她忍不住扭动着身子,低声抗议道:“你别靠那么近,热死了。”陈信偷笑着,略略松开手臂,文丹溪刚喘了一口气,他竟又迅速回复原状,嘴里还无赖的说道:“我松一会儿,透透气就不热了。”

    马儿慢慢腾腾的走着,甚至还时不时停下来吃几口青草。风卷起柔软的青草,一层层的像绿色的波涛似的,直连绵到天边。周围静谧无声,两人也不由得一起静默下来。此时文丹溪的脑中恰如其分的涌出一个很清新很文艺的句子:刹那即永恒。

    陈信突然冷不丁的问道:“丹溪,你觉得二弟怎么样?”

    文丹溪整个人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当即飞快的答道:“啊,很好啊。”

    “嗯,那把你李姐姐配给他怎么样?”

    文丹溪脸上现起一丝黑线,这二货的思路总是很诡异。

    “这……得要他们自己愿意吧。”而且两人都是有过过去的人,心思想法较之一般人更为复杂。

    陈信嘿嘿一笑:“这当然是要他们自愿了,不过你也要时不时提醒下,他们两个都太磨几,特别是二弟,不像我这么爽快。”

    文丹溪翻了他一眼,这人越来越喜欢自夸了。

    文丹溪忍不住问道:“好好的,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了?”

    陈信停顿了一下说道:“我觉着刚才那样抱着你,心里特别特别舒坦。然后就想起二弟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我也想让他尝尝这种滋味。”

    文丹溪点点头,他们在感觉上还算一致。

    两人一路磨磨蹭蹭的,直到黄昏时分才回到山上。

    贺黑子一见到陈信忙说道:“将军,二将军在等着你呢。”

    “哦。”陈信将马匹交给贺黑子,对文丹溪说了一句,就要过去。贺黑子突然拍了一下脑袋道:“我忘了说了,二将军说让文姑娘也一起去。”

    文丹溪微微一怔,她看了看陈信,陈信则高兴的说道:“不愧是老二,想的就是周到,丹溪,咱们快去吧。”

    文丹溪跟着陈信走进聚义厅,刀疤脸和洪大胡子等人早在那里等着了。秦元冲他们两人笑着点点头算是招呼,然后就把一封信递给他们,陈信接过来,文丹溪也凑上去跟他一起观看。这是易州知府发来的救援信,说是鞑子大军在两天前已开拔到易州城下,攻势甚猛,怕支撑不住,特向各路将军求救云云。

    秦元肃声问道:“大哥,你怎么看这事?”

    陈信拧眉沉吟,过了一会儿又问道:“他是只向咱们求救呢,还是其他人也有?”

    秦元苦笑道:“我估计他们是遍地撒网,毕竟易州地面上所谓的将军多如牛毛,都是听调不听宣的主。这种信发出去一百能有几个响应就不错了。”

    “那二弟你看怎么办才好?”

    秦元扫视了一圈厅内诸人,朗声说道:“我们先不说到底发不发援兵,我先问一下诸位,我们要一辈子都窝在雁鸣山吗?”

    几人一听这话,先是面面相觑,然后开始议论起来。

    刀疤脸最先发言:“一辈子呆在这儿也挺好,论秤分金银,整套穿就衣裳,天不管地不管。”

    洪大胡子则说道:“可这样长久下去总不是个事儿。”郭大江也附和洪大胡子的话。

    轮到陈信时,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张口就来,而是拿眼看着文丹溪。众人不由得抚额叹息:“这才开始就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啊。”不过,他们也很好奇文丹溪会说些什么,因此便一起瞪大眼睛看着她,静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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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4-2014 11:0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四章

    众目睽睽之下,文丹溪觉得压力很大。她对情势了解不清,又不能乱说,但又不能不说。她低头想了一会儿,用缓慢平静的语调说道:“我就说几句我自己的看法吧。咱们还是去救援比较好。往小了说,雁鸣山离易州这么近,若是易州落在鞑子手里,而我们破虏军又三番几次的和鞑子对着干,恐怕到时就有麻烦了。往大了说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覆巢之下无有完卵。于大于小我们都不能袖手旁观。至于二弟问的我们以后怎么办?我们也不必急于一时。天下乱象初现,恐怕还要乱上好一阵子。我们只需积蓄力量,待时而动即可。”

    她的话音一落,就听秦元语带激赏的赞道:“嫂子果然是白石公之后人。说话一语见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说得太好了。”

    文丹溪不禁一怔,这句话,这里没有吗?还有那个白石公又是谁?听秦元的口气,这人应该跟自己有关系,但她又不好问。便暗暗记下,待以后再查。想到这里,她连忙又补充了一句:“我整日拘于后院,对于下情形了解不多,你们还是多听听二弟的主意吧。”

    刀疤脸嚷道:“嫂子就是谦虚。我看你才是山上第二有学问的人,贺黑子他得靠边站。”

    洪大胡子和郭大江也跟着附和了几句。

    陈信则一脸兴奋的说道:“嗯嗯,说得好,是得多听听二弟。”文丹溪前面一句说的是好,但他最爱听她不自觉的称呼秦元为二弟,这说明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他的媳妇了,嘿嘿。

    “那你们好好商量吧,我去准备晚饭。”她还是乖乖的退出来吧。

    文丹溪一出来,秦元就面带笑意的说道:“嫂子果然不是寻常之辈,大哥你有福了。”

    陈信昂昂头说道:“你才知道,我是早就知道了。”秦元呵呵两声,笑而不答。

    “来,咱们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五弟兄重新坐下议事。按照陈信的想法是,既然决定救援易州,那就直接带兵冲下山去杀鞑子就得了。还用什么筹划。刀疤脸自然赞同这个想法。

    秦元却不这么想,他沉吟着,慢条斯理的说道:“大哥,你好好想想,你现在名为将军,可是谁都知道那是朝廷为了安抚我们才给的虚名。没有兵饷俸禄不说,在世人眼里,我们其实还是个土匪。我们杀的鞑子再多,也没人往上报。说不定还被人贪功冒领。”

    陈信却说道:“我杀鞑子是因为他们该杀,又不是为了那劳什子功名,谁稀罕!”

    秦元淡然一笑:“大哥视功名如粪土是好的,可是我们男子汉大丈夫,行事不能只顾眼前,只顾自己,还要为子孙后代着想。我们也不想让我们的妻儿走出去脸面无光,也不想让人说我们的后代是贼子贼孙吧。”

    他这么一说,众人一下子沉默下来。人人都流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特别是陈信,他一想到文丹溪被人称为贼婆,他们的儿女将来也被称为小贼他就受不了。

    这一次,他是率先拍板道:“二弟,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接着其他三人也纷纷表态。

    秦元见自己已达到了目的,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接着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易州城墙高大结实,易守难攻,鞑子一时半会肯定攻不下来,我们先不要着急去,而是一边练兵一边观望。私下里暗暗准备着,等到关键时刻,给鞑子一个当头痛击。到时候,易州的百姓肯定会对我们感恩戴德,世人对我们也定会大有改观。那时便是我们破虏军出山之时。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先扫平易州的匪患,先挑那些祸害百姓,名声不好的贼头下手。这样,既可以练兵又可以囤积粮草,还会给鞑子一个我们只知道火并不打算去救援易州的假象……”秦元将计划一一道来,思维缜密,条理清楚。当然他还有很多细节秦元没说,因为他知道在座的几人都是胸无城府之人,怕说话太早,他们一不小心泄了机密。

    陈信大手一挥,痛快的说道:“好,就按二弟说的做。”他心里却叹道,读书人就是了不得,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他以后一定要多读书。突然他又想起了秦元评价文丹溪的话,便问道:“二弟你说的那个白石公是什么人?”

    秦元挑了挑眉说道:“白石公就是平州有名的文白石,既有计谋又有学问,也算是当地的文宗了。论辈分,他算是嫂子的堂叔,嫂子没跟你说吗?”

    陈信摇摇头:“没说。”

    秦元怔了一下,又释然一笑:“这是嫂子为人谦逊,不喜炫耀。”陈信也点头称是。

    五个人说完了正事,秦元也就识趣的赚到别的话题上。

    这样,大伙就不会瞪着眼睛只听他一个人说话了。

    就在这时,贺黑子在外头敲门问道:“将军,嫂子问你们何时开饭好?”

    刀疤脸拍着肚子嚷道:“此刻就开,快饿坏了。”陈信自然也同意刀疤脸的话。贺黑子飞快去厨房传话。文丹溪让人把酒菜摆上去,自己也提着几个食盒回家去用了。

    陈信跟弟兄们吃完饭,他又开始像以前那样来“溜食”了。文丹溪此时正一边喝茶一边看易州地图。陈信蹑手蹑脚的走到她背后,半天不出身。

    文丹溪无意中一转头就看到了陈信,当下吓了一跳,她埋怨道:“你怎么不出声,想吓死人啊。”

    陈信顺势在她旁边坐下,不解的问道:“你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吃饭了?”吃饭时看不到她,他总觉得没以前吃着香了。

    文丹溪认真说道:“有我在你们说话不方便。”陈信挠挠头,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接着他又说起了他们刚才的那一番谈话。文丹溪听罢,暗叹秦元心思果然缜密。不过,听着他们一会儿打土匪一会儿要打鞑子的,文丹溪的心不由得又提了起来。

    “你怎么不高兴?”陈信敏锐的捕捉到了文丹溪情绪的变化。

    文丹溪摇摇头说道:“没事,我也觉得这样呆着不是长久之策,可是又怕你有危险,心里有点矛盾,唉……”

    陈信听到她在为自己担忧,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他忍不住又捉住她的手,朗声安慰道:“你就别怕了,我师父说了,打仗的时候,越是不怕死的人越死不了。越是那胆小怕死的人越死得快。”

    “是吗?”

    “当然是的。对了算命先生还说了,我能活到八十高龄呢。”

    文丹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动不动就算命先生,这人怎么这么迷信啊。

    陈信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拍着大腿叫道:“对了,我有空得去找找那个算命先生,让她给你算算。”文丹溪只是付之一笑。

    过了两天,破虏军就开始按照秦元的计划,大张旗鼓的四处剿匪,一时间将易州地面闹得鸡飞狗跳的。短短的半个多月时间,方圆几百里之内的大小土匪,顺从的归顺,顽抗的被灭。破虏军的队伍像滚雪球一样迅速膨胀起来。山寨内的粮草兵器更是堆积如山。

    与此同时,易州城的守军和鞑子的战争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果然不出秦元所料,易州城城墙高大结实,鞑子连攻半月,折损无数兵马仍是无法攻下。而城内的士兵也是疲惫不堪,双方绫陷入胶着状态。而破虏军则在一旁默默等待时机,则一只暗中窥伺的猛虎一般,随时准备给鞑子以致命的一击。

    就在这时,机会来了。在易州被围的第二十日,易州知府刘建当夜晚间带领家小弃城而逃。易州城群龙无守,士兵无心再战,百姓惊恐不已。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秦元得到消息后,当机立断,立即出兵救援易州。

    至于陈信怎么和鞑子对战,文丹溪不得而知。她又像上次一样,在山中日夜悬望。不过相较于上回的不安和焦灼,她心中多了一丝笃定和镇静。

    还好,她的担忧没有持续多久,陈信就来信了,这次他倒没有写诗,而是写了满满的两页纸:“破虏军离开雁鸣山,二弟命令兵分三路,一路去鞑子回去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一路隐藏在易州城下的树林里,最后一路装作主力去挑衅鞑子,鞑子一打他们就跑,鞑子回去了,他们就再回去挑衅。最后鞑子干脆不理他们了,再挑衅不也不管不顾。二弟就让我们这个时候突然出击,鞑子措手不及,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稀里哗啦的。我一直冲在最前线,杀了得有几百个鞑子。我的手又受伤了,连勺子都拿不动。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接你进城……”

    像往常一样,信的最后还有一句附言:我如今已经认得五百多字了。我算了算,认识五百字就可以写成一千多字的信,你认的字比我多,回信可以写长些。

    文丹溪看完信,提笔写道:“自你走后,山上一切都好……你要小心保重……以下省去八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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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4-2014 11:0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五章

    文丹溪写好回信,封上口。接着她又让人把赵七斤叫进来细细问了一遍当日的情形。赵七斤口才十分了得。把几日前的那场大战说得绘声绘色,让人如亲眼所见一般。

    “却说那狗鞑子被俺们骚扰得不火发不出,有气放不出。最后干脆置之不理。就在这地,隐藏在林子里的弟兄们便像那刚下山的猛虎一般冲出去,对着鞑子就是一阵痛快酣畅的宰杀。这一仗那真叫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山崩地裂。咱们的陈大将军更是一马当先闯入敌营,如入无人之境,砍下的鞑子的脑袋像菜瓜似的遍地就是乱骨碌。

    再说那城上的守军本来是吓得六神无主、屁滚尿流,只准备投降受死。一见了俺们,他们立马腿也不软了,腰也不弯了,众士兵们抖擞精神一起击鼓呐喊为咱们破虏军助威。到最后还有胆子大的干脆出城来跟俺们一起杀鞑子,鞑子被俺们杀得如丧家之犬,落荒而逃。将军引兵在后头像狼咬马马屁股一样对鞑子紧追不舍。追到北岗山时,军师带着埋伏在那里的士兵们又一起杀出来,这样鞑子是前有伏兵后有追兵……最后,咱们三路大军合在一处,把鞑子杀得人仰马翻,大胜而归。那城中的守兵和百姓们一起喊着我们破虏军的名号。唉呀,那城面真是太壮观了。”

    文丹溪问道:“嗯,咱们的人伤亡重吗?”

    赵七斤满不在乎的答道:“打仗的怎么可能没伤亡!不过比起鞑子来真不算什么。”说完这句,他立即意识到文丹溪其实是想问陈信有没有受伤。他连忙笑嘻嘻的说道:“文大夫,你就放心吧。将军英勇神武,怎么可能会受伤!”

    文丹溪不禁松了一口气,不过,她随即又疑惑的问道:“可是他说他的手伤了——”

    “这……”赵七斤有些傻眼,他真没看到将军受伤呀。

    不过,他的踌躇不决看在文丹溪眼里,却是另外一层意思了,她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急急问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赵七斤霍然明白,连忙笑着答道:“或许将军是为了稳定军心,所以才告诉我们没受伤,不过,看上去真不太严重,文大夫你就放心吧。”文丹溪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退下休息。

    再说陈信,他接到信后,立即迫不及待的撕开信封,他飞快的扫了一眼信中的内容:“……以下省去八百字。”数了数,才一百多字。再看一遍还是这些,翻到背面,什么也没有,不写字画几幅画儿也行啊。他气得直拍桌子,他给她写信时可是费了一晚上的时间,还改了一遍错字。结果就收到这么一封被省了很多字的回信!真是太可气了!

    秦元进来时,就看见陈信一脸纠结的拿着一封信翻来覆去的看,

    秦元脸上带着笑意叫道:“大哥——”

    陈信把笼入袖中,无精打采的问道:“嗯,什么事?”

    秦元取出一张名单递过来:“刘知府虽然逃走了,但其他官员基本都在,我只剔除了几个奸诈之人,其他的都留下了。毕竟我们兄弟对于怎么治理州郡,都是一窍不通。留用这些人不至于乱了套。”

    陈信随意看了一眼,恹恹的说道:“不用问我了,你看着办就行。”

    秦元故意顿了一下,慢悠悠的说道:“还有一件事要请大哥的示下。”

    陈信摆摆手:“你都一起说了吧。”

    秦元刚要开口,就见贺黑子急匆匆的跑进来喊道:“二当家的,山上又来信了。”说着便递上来一封信,秦元微微一怔,这是谁给他写的?

    他不暇多想,迅速撕开信封,飞快的看了下去,他先是一脸惊讶,然后是若有所思,最后是捶桌而笑。

    陈信斜了他一眼,心中也很好奇谁给他写的信,结果他竟无意间瞄到了那上面熟悉的笔迹,他不禁瞪大了眼睛,扬声问道:“谁给你写的?快给我看看。”

    秦元只得把信给他,陈信劈手夺过来,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信上是说,让秦元小心行事,防止鞑子的报复。并建议他们可以好好保存鞑子的尸首,适当的时候可以卖给附近州县的官吏,他们需要鞑子的首级向朝廷邀功。那些活捉的鞑子也先别杀,先让他们去做苦力,然后写信到俘虏的鞑子所在部落,让他们拿牛羊或是生铁来交换。陈信看了也不禁目瞪口呆,原来鞑子还可以这么用啊。他仔细想了想,买鞑子尸体冒功这事还真有过,但他们以前却从没想过要拿去卖。她怎么尽想着赚钱的事,难道是因为留给她的家用太少了?还有这事她可以对自己说呀,没什么告诉秦元?

    秦元生怕陈信生气,连忙解释道:“嫂子急着给大哥写信,这个想法是才想起来的,所以才分两拨来,而且是给山里的其他东西一起送的。不过,嫂子的见识着实非同一般。”

    陈信仍然记着那省去的八百字,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嗯,连写信都非同一般。”他这话把秦元的好奇心勾起来了,但他又不好直接相问,于是便迂回委婉的问道:“大哥为何这么生气?是不是嫂子信中疑心于你?”

    陈信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要是这样还好了呢?她她这人太吝啬。”

    “哦,吝啬?”

    陈信干脆一吐为快:“她给我写信时偷工减料,还省去很多字。你看——”陈信说着把信的最后一行给秦元看。

    “哈哈。”秦元忍不住放声大笑。

    陈信这下更生气了,他气急败坏的说道:“我给你看是让你笑的吗?你给我想想办法怎么治治她才好。”

    秦元忙停住笑,正色道:“大哥你是误会嫂子了?”

    “嗯?”陈信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嫂子是怕你累着了,才写得这么简短。”

    “哦。”陈信觉得这个理由还算可以。心情也随之舒坦了许多。

    秦元看他已不再耍脾气,趁机说道:“我们赶紧把城中的事情处理完毕,好早些接嫂子进城。” 陈信频频点头。秦元很快去分派任务。洪大胡子去接管粮仓,郭大江接管兵器,刀疤脸则带人去各处巡逻。至于卖鞑子尸首的事,秦元则交给了赵六斤去做,这小子机灵奸诈,很适合做这种买卖。至于他和陈信则去负责修理城墙,布置防务,以防鞑子再来攻城。

    这些事情一处理完毕,陈信就急忙让人去雁鸣山接文丹溪进城。

    马车在靠近府衙的巷子里的一栋房子前停下。这宅子是刘知府的小舅子的住所,刘知家一家逃走后,就被陈信接收了过来。

    马车还没停稳,陈信就冲了过去,把帘子掀开。其他人早有眼色的退出去了。

    两人四目相对,文丹溪突然觉得他看上去好像比以前沉稳了许多。陈信看着她,却觉得她又瘦了些。

    “你的手好些没?”文丹溪一边扶着他的胳膊下车,一边关切的问道。

    “没、好利落。”

    两人一起进入院中,院子共三进,占地不大,却精致玲珑。院内遍种花木,亭台水榭掩映其中。

    陈信一边边一边说道:“你权且住着,以后再换大的。我已经让人去买丫鬟去了,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文丹溪闻言眉头轻蹙,她记得以前学历史时,老师总结农民起义容易失败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们由于自身的局限,很迷失初衷,一旦稍有成后就开始大肆享乐不思进取,最后变得比他们所反抗的剥削阶级还贪婪可恨。陈信他们可千万别走上这条老路。

    文丹溪心思翻涌,但她看着陈信兴冲冲的模样,又不好当头泼冷水,便暗暗决定以后慢慢跟他讲道理。

    陈信看文丹溪眉头微蹙,面带忧思,不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到底怎么了?”他拼命的想了一会儿,自以为理出了点头绪,连忙解释道:“你放心好了,我早跟牙婆说了,让她挑最丑的丫鬟服侍你,省得你不放心我。”

    文丹溪:“……”为什么他的思路总是那么诡异呢?

    文丹溪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跟他说明白,省得他想东想西的。

    她迅速斟酌了一下字句,用最平实的语句说道:“你这么想让我过上好日子,我觉得很高兴。可是,我同时又觉得心里很不安。”

    陈信不解的问道:“你为什么不安呢?我自进城来,一个女人都没看过,不信你问问二弟他们。我营中连马都是公的。”

    文丹溪哭笑不得,她赶紧接着往下说:“我不安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我怕我贪于享乐,让你变得贪婪敛财,最后变得跟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一样遭人唾弃。”

    陈信默然沉思了一会儿,抬头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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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4-2014 11:0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六章

    陈信虽然读书不多,但以前义父的朋友中有一个说书人,陈信常听他讲些说书。他偏好的就是那些打打杀杀的英雄好汉的故事。文丹溪的意思,他自然懂得。

    文丹溪看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便不再说了,有些话点到为止就行。何况一切都刚刚开始,慢慢来就行。想到这里,她上前主动拉着陈信的手笑道:“走吧,我也有些累了,进屋歇歇。”陈信憨憨一笑,两人携手进屋。

    陈信一进来就连忙给她倒水,文丹溪喝着茶顺便把山里的事情跟他大致交待了一遍:“虽然我们占了易州,不过,俗话说狡兔三窟,我们也不能丢了原来的窝。我临走时安排好了人,让他们好好守着。冰雁姐也留在那里帮着打理山上的事务。”

    陈信一听到李冰雁,心里还惦记着秦元的婚事,便问道:“再换个人管山寨就是,李冰雁还是进城的好。”

    文丹溪有些迟疑,上次在易州碰到了故人,谁知道来了会不会再碰到?

    “这事以后再说吧。”还是看她本人的意思吧。

    文丹溪交待完事情,又拿起他的大手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问道:“你不是说你拿不动勺子了吗?我看伤口都好了。”

    陈信本想缩回手,但又怕她怀疑,便支吾着解释道:“大概是碰着筋骨了,反正吃饭时,勺子会掉下来。”

    文丹溪抿嘴一笑,这家伙越来越狡猾了。

    她这一笑,陈信的骨头顿时都酥了。胸腔里又开始擂起小鼓来。

    文丹溪歇了一会儿,便说道:“你陪我出去逛逛吧,我来时,马车跑得飞快,我什么也没来得及看。”

    陈信不由得皱皱眉头:“驾车的是谁?我得训训他。”

    文丹笑道:“你训他做什么,是我让他快些的,还不是想早点见你。”

    “呵呵。”陈信一听到这句话,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狂喜。

    两人边说边走,慢慢的就来到了巷子后面的街上。易州城本就是个中等城市,再加上不少富商大户都迁走了,城里比文丹溪上次来逛时又萧条了许多。文丹溪一边看,一边在心里默想着。

    走了几步,她用手指指站东南角的几处空房问道:“这些都归官府了吗?”

    陈信点头:“反正都是无主的,先用着就是。”

    文丹溪点头:“也好,以后若有主人回来,再给他房钱就是。我想在这里开家医馆。”

    “哦,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过,你……”陈信摸着后脑勺,欲言又止,还不住的拿眼觑着文丹溪的脸色,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可怜模样。

    “你怎么了?有话就说呀。”

    “好,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文丹溪白了他一眼,这货还知道提前打预防针。

    “你说吧。”

    “你能不能不要给男人看病,特别年轻的男子……”陈信小心翼翼的提出这句话,他记得很清楚,当初文丹溪给老三看病时,老三可是脱得半光。他想想心里都不是滋味。他还没在她面前脱光过呢。

    文丹溪脸上现出一丝黑线。陈信见她面色不悦,连忙说道:“你可以多招些坐堂大夫,平时就由他们来看病,他们看不了再找你不就行了。嗯,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不能看,八十以上,八岁以下的也可以。”

    文丹溪不理他,自己快步向前走去。

    陈信看她这副样子,心中不由得开始发慌,原来的坚持也慢慢妥协:“好吧,你别生气,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文丹溪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说道:“嗯,你说的法子还行吧,我再想想。”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的水平有限,自己擅长的是外科,当时学中医只是业余爱好。没有了那些现代科学仪器的辅助,自己施展起来自然受到极大的掣肘,跟跟人家土著的中医差远了。陈信没想到文丹溪竟然肯听他的,脸上委屈的表情立即子烟消云散。他忍不住说道:“丹溪,你真好。”

    两人继续往下逛去,走了几十步,刚好走到一栋酒楼面前,文丹溪心中又是一动,她转脸陈信说道:“我想着在城里再开两栋酒楼,让赵六斤帮忙打理。一方面是能赚钱,另一方面还可以负责打探些消息情报。”陈信想了想,点头赞道:“你的脑袋就是好使,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两人将两条主街逛了一遍,才沿着巷子往回走。这一趟出来有收获颇丰,文丹溪心中是无比高兴,和陈信笑闹不住。陈信见她高兴,一颗心也随之飞扬起来。

    两人闹得正欢,却没注意到一个正鬼鬼祟祟的身影正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

    渐渐的,陈信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走着走着,骤然停住脚步,猛一回头,抓住离他最近的一个货郎,厉声问道:“说,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那货郎登时吓得双腿直打战,结结巴巴的说道:“小人没、没有跟着二位,我是刚好路过这里。这巷子我、我常走的。”文丹溪看了看货郎,这是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汉子,看上去也不像奸诈之徒。便忙制止住陈信,和颜悦色的问道:“这位大哥,你可看曾看到有人在跟踪我们?”

    货郎想了一会儿,说道:“有有,刚进巷子时,是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跟着的。不过后来不知怎的,就不见了。”

    文丹溪对陈信说道:“可能就是那个人,我们别冤枉了好人。”

    陈信只得松开了手,文丹溪又随口安抚了货郎几句,就跟着陈信继续往家走去。

    陈信这次警惕了许多,一路上时不时回头查看。

    嘴里还叮嘱道:“你以后可别一个人出来,这里的女人少,你又生得这么美,得提防着这些歹人。”

    文丹溪扑哧一笑,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这样的也成了美人。

    她开玩笑道:“那人跟的可不一下定是我,说不定是你呢。”

    陈信一脸好笑的说道:“他跟踪我一个大男人做什么?即使想劫财,也不会选我这样的。总之你以后小心就是,我还得再给你拨几个侍卫。”说完,他便开始考虑起侍卫的人选来,想来想去,没一个适合的。不是武艺不够好,就是人不够丑。

    陈信看了看巷子里静悄悄的无人经过。再看看文丹溪因为走路,脸色变得绯红。他看着看着,便起了色胆,他伸开双臂拦腰将文丹溪横抱起来,文丹溪略略挣扎了一下,嘴里嗔怪道:“青天白日的,你想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陈信固执的说道:“我看你走路累了,才抱你的。再说了这里又没人。”

    文丹溪也不再挣扎,拣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靠在他怀里,还不时伸出两只小拳头咚咚的捶个不住,陈信却觉得无比舒坦,笑得一脸欢快。

    “丹溪,我想天天这么抱着你。”陈信红着脸憋出这么一句话。

    文丹溪把玩着他的衣领,小声说道:“你现在不就抱着吗?”

    陈信突然摇摇头叹息道:“我觉得还是住在山上好。”

    “怎么了?你不适应这里?”文丹溪有时候实跟不上他那跳跃的思维。

    陈信扁扁嘴,不满的说道:“这里没有山,到处都是人,我以后怎么背你呢。”

    文丹溪一脸囧相,好吧,她不该以常人之心度二货之腹。

    两人正在亲昵的说着悄悄话,突然前面一户人家的大门猛的敞开,接着就涌现出了四五个虎背熊腰的女人,没错,就是女人。

    为首的女子,身披大红衣服,身高约有九尺,膀大腰圆,面庞黧黑,目露凶光,她手持一根大铁棍,大喝一声:“大胆虏贼,竟敢抢我大梁女子,快把那姑娘放下!”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文丹溪忙要下来,无奈陈信死抱住她不放,他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女人,说道:“你们这帮人纯粹是吃饱了撑的,我抱自个的媳妇关你们什么事!”

    文丹溪也连忙解释自己跟陈信的关系,谁知那姑娘根本不信:“你这人生得怪模怪样,肯定是个鞑子,怎么会有姑娘嫁你,你肯定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逼人家姑娘就范。”

    陈信气得不行,若不是因为对方是女人,他早一脚踢开了。

    文丹溪挣扎着下来,刚要好声跟这几位路见不平的姑娘解释一番,谁知巷子那头却传来了刀疤脸的吼声:“咋地了,青天白日的,还出了一窝女土匪!大哥嫂子,你们先走,让俺来会会这个婆娘。”

    那红衣女子呸的一声骂道:“你才是土匪,我看你你这个兔崽子是活得不耐烦了。”

    陈信回头看了一眼,哼哼一笑,然后再次横抱起文丹溪,大踏步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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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4-2014 11:0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七章

    “真的没事吗?那几个姑娘看着很凶的。”文丹溪有点担忧的问道。

    陈信自信的一笑:“你别小看了老五,他若是连几个女人都打不过,还怎么混呀。”

    陈信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刀疤脸的大嗓门在身后响起来:“我说贼婆,我一个大男人不好动手,这样吧,你十招之内要是棍子能打到我就算你赢了。”

    接着一个粗犷的女声骂道:“你这个臭王八,老娘才不要你让。你给我看招!”接着便是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文丹溪正听得认真,陈信低头看着她,用舌头把她额上的一绺头发拂开一边,嘴里还说道:“我腾不开手,嘿嘿。”他这那副神情,就像一只偷腥的猫儿一般,一边得意的回味着,一边还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主人的脸色。文丹溪突然觉得他怎么又像只猫儿了,睁着宝石蓝的眼睛,又二又萌。这人也真够可以,不是让她联想到狗就是猫。难道是他身上的动物属性太重?

    文丹溪笑了一声,伸出手来捏捏他的鼻子。陈信见自己的越轨并没有受到指责,他心里高兴得直冒泡。他越发像只猫儿似的用鼻子追逐着她的手指,上赶子找捏。两人就像两个孩童一样嬉闹不止。

    出了这条巷子,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陈信不得不放她下来。

    “丹溪,我们再沿着巷子逛一遍好不好?”陈信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突然止步不前。

    “你不累啊,傻瓜。”

    “不累,一点都不累。”陈信面带希冀的看着她。

    文丹溪正色道:“二弟他们忙得不可开交,我们却在这儿闲逛,让他们知道多不好。过不了多久又该有人说你,沉醉于温柔乡里不思进取之类的。快去吧,好好处理公务,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文丹溪觉得自己像哄小孩子似的。事实上,自从他们的关系确定后,陈信的表现也的确越来越像小孩了。他用孩童的单纯和狡黠,一点一点的试探她的反应,如果她不反对甚至做出回应,他就会得寸进尺再进一步,如果她稍有不悦,他就立即停止。若是她忙于自己的事情没空搭理他时,他就会十分不满,然后上窜下跳的做一些事来引起她的注意。这让文丹溪有些哭笑不得。

    陈信看文丹溪脸上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情,忙说道:“嗯,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又没说不回去,我是在品味你的话。”也不知怎么的,他今日就是一刻也不想离开她。

    文丹溪微笑道:“这才对嘛。我们走吧。”

    陈信一脸沮丧的说道:“那好吧。咱们回去。”两人抬步要走,只听得刀疤脸在身后高声喊道:“大哥你等等俺!”

    两人一起回头看去,就见刀疤脸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了,身上的衣服东一块西一块的,陈信见状,脸色不由得微变惊诧的问道:“五弟,咋回事?那姑娘看上你了,当场撕你的衣裳?”刀疤脸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忿忿的说道:“不是她撕的,是她家的狗撕的。这都什么人哪,人打不过我就放狗咬。那狗还恁邪门,专咬人的裤腿,若不晚的跑得快,裤子都被拽掉了。”说完,他又看看文丹溪,不好意思的笑笑。

    三人一起往回走去。陈信把文丹溪送回家后便带着刀疤脸去府衙忙去了。临走时,还一脸的不情不愿。他们一走,文丹溪就赶紧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易州城如今是百废待举,有许多事要等着处理,秦元更是忙得像只陀螺似的。文丹溪也不好再麻烦他,回来后,便直接叫了赵六斤进来商议开酒楼的事情,赵六斤得知自己将要得到重用,自然是欣喜之极。

    文丹溪开门见山的说道:“开这个酒楼,一是为了赚些日常开销,二就是为了打探情报方便,酒楼里的客人南来北往,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消息既多又杂,所以这伙计一定要机灵有眼色,最好认得字。你若有合适的人选也可以报给我。”

    “小的省的,夫人。小的一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文丹溪满意的点点头:“我以后还有别的事要忙,酒楼的事情全权交给你,没干过没关系,好好学就是。你抽空就去打探一下,看选在什么地方最好。”赵六斤脸上顿现喜色,喏喏而去。

    赵六斤刚走没多久,李婶便领着孙牙婆并几个丫环进来了。

    文丹溪暗暗感叹,这几个丫头真是各具特色,有的黑胖,有的高壮,还有一个脸上长着胎记。怪不得陈信说让她放心。这也真难为了这牙婆了。

    不过,文丹溪很快调整了脸上的表情,微笑着招呼道:“孙大娘辛苦了,快坐下喝口水。”

    孙牙婆客气了一会儿便也坐下了,笑眯眯的说道:“怪不得人人都夸夫人是个天仙样的人物,老身今儿见了方觉得这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文丹溪付之一笑,又看看了那几个丫环说道:“我正好需要几个做粗活的,大娘倒是会挑。”

    孙牙婆忙说道:“这几人呀,虽然相貌平常些,可是个个都勤快本份。夫人先看看,若是不满意我再换。”

    文丹溪看了看这几人,和颜悦色的说道:“你们几个都介绍一下自己。”她原本不习惯买人,可是后来又一想,以后她要做什么事身边没可用的人可不行,而且就算她不买这些人,自有别人去买。她买下人后对她们好些就是了。这也算是入乡随俗吧。

    文丹溪的话音一落,这个女孩子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那个黑胖的人第一个上前躬身施个礼说道:“我叫黑妞,今年十五岁。是青州人,今年春上逃难到这里的。”

    “我叫壮丫……”

    “我□草……”

    几个人介绍完自己,文丹溪又随意问了她们几个问题,便都留下来了。其中黑妞壮丫和春草三人留在她院里,剩下的则被李婶王婶带下去帮工。名字也没改,仍用她们原来的名字。

    孙牙婆又坐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去。

    一连几天,文丹溪是忙得不可开交,一方面要□这些新来的丫鬟小厮,另一方面还要筹备医馆和酒楼。各种事全压到一起。

    酒楼的地址已经选好,就在城中主干道旁边平安大街中间,因为是现成的门面。简单装修一下就可以开张了,酒楼开张,最高兴的还数刀疤脸。

    这日,文丹溪正指挥着春草她们收拾院子,就听外面一阵吵嚷。

    接着赵六斤的声音就传了进来:“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你给我少废话,走,见了我家夫人再说!”

    不多时,就见赵六斤提溜着一个灰衣男子进来了。

    赵六斤咚的一声把此人摔到文丹溪面前,冷声说道:“跪下!说,为什么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你要敢不说实话,别怪我不客气!”

    文丹溪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人,他大约二十五六岁,身材高瘦,肩膀斜溜着,一双小眼睛间或闪着贼光。让人一看就心生不喜。

    文丹溪寻思了一会儿,冷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在我家门口转悠?若不说个明白,我就让人把你送官!”

    那人偷偷打量了文丹溪一眼,大声喊道:“求夫人饶命,千万不要把我送官。”文丹溪注意到这人嘴里虽然高喊饶命,可眼里却根本没有害怕的意思,反而有一种有恃无恐的感觉。

    文丹溪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感觉,她对赵六斤说道:“六斤,既然他不肯说就把他送官吧,我观此人一脸贼相,怕是个惯偷,送到官府,先打他六十大板再说。”

    直到这时,灰衣男子才真害怕了。若是真的不由分说的把他打六十大板,他的小命怕也没了。他忙大声说道:“夫人,小的不是贼,小的跟夫人家是亲戚啊。”

    “什么?亲戚?”文丹溪心中一窒,难道是她家的?她隐约记得老家平州还有一些族亲。

    “你倒是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家中还有何人?”文丹溪不动声色的问道。

    “小的叫……”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陈信回来了。

    “竟然让个小贼敢闯进来?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陈信人未到,话先传进来了。

    “丹溪你没事吧?”他快步走到文丹溪身旁关切的问道。

    文丹溪冲他笑笑指着地上的人说道:“没什么,这个人一直在院前探头探脑的,我当是贼,他却说是我家的亲戚,这不正问着呢。”

    “哦。”陈信满不在乎的笑笑,若真是她家的亲戚,养着就是。省得让人说他这个姑爷小气。可是,当他的目光扫到地上的灰衣人时,脸色登时大变。

    那人看到陈信时,脸上顿时堆起谄媚的笑容。故作惊喜的招呼道:“立虎老弟,我是王中贯啊。你还记得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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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陈信面如土色,双拳紧握着。他一脸紧张的偷眼觑着文丹溪的脸色。文丹溪将两人的神色全看在眼里,心里已明白了大半。这人应该是陈信以前的亲友,对他的底细了解很清楚,现在估计是看陈信发达了,上门打秋风来了。

    陈信的胸脯不住的起伏着,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人,坚决的否认道:“你认错人了,我不叫什么立虎。我叫陈信。”说到后面一半句时,他不由得提高了嗓门,几乎是在吼叫。把旁边的人震得耳朵嗡嗡直响。

    王中贯接触到陈信凶狠的目光时也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镇定,他脸上堆满笑容继续说道:“立虎老弟,可能是咱们分开的时间太长你记不清了,你好好再想想。想当初你母亲外出做工时,就把你放在我家,我还常带着你玩哩。你额角上的那伤疤还是咱们玩耍时磕的哩。嘿嘿。你再怎么变,我一看你那双眼睛就认出了你……”

    “你给我滚——”陈信一声怒吼,额上青筋暴露。王中贯的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然后干笑几声,一双小眼睛闪烁不定的在陈信和文丹溪来回身上扫视。陈信吼完,含糊的对文丹溪说了一句:“我喝水去了。”便转头进屋去了。

    文丹溪转头盯着王中贯看了一会儿,赵六斤等人也虎视眈眈的瞪着这人。只等主人一发话就将此人拿下。文丹溪寻思半晌,一时也有些踌躇不定。

    “六斤,你们——”话未说完,就见陈信又闪了出来。

    他紧抿着唇,脸色铁青,一步步的走到王中贯面前,死死的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说道:“起来,跟我一起走,我有话要问你。”

    王中贯有些害怕,挣扎着说道:“立虎,你有什么话你就在这儿问吧,刚好弟妹也听听是不?”

    陈信面色一沉,不由分说的一把拎提起王中贯,像提溜着一只小鸡似的,快步往外走去。

    文丹溪怔了一下,屋里的其他人也是目瞪口呆,文丹溪对着旁边的人淡定的笑笑:“这人一发迹,都该有人来认亲了。你们都下去吧。”众人附和说是。

    文丹溪挥手让众人散去,自己神色郁郁的进屋去了。

    她早猜到了陈信的身世,还得知陈信并不是他的真名,当时她安慰自己说,每个人都有一段不愿提及的往事。任何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可现在她心里却又有些复杂。埋怨、心疼各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事情捅破之后,她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他?他又将怎样的态度面对自已的过去?

    文丹溪一直枯坐着,脑中乱纷纷的。到晚饭时,陈信没回来。文丹溪开始有些起急,忙让人去找,去的人回来禀报说,四周寻遍了还是没找到。眼看着天都黑透了,陈信还是没回来。文丹溪此时不由得懊悔下午他提人出门时自己怎么没让人跟着。她让人去看秦元等人是否回来时,结果人说秦元带着刀疤脸出城去了。

    文丹溪只得继续干等,她设想了很多种可能:也许他需要跟王中贯好好谈判,也许他需要静一静。她胡思乱想着,根本无心茶饭,一直等到将近二更天,人还是没回来,她实在打熬不住,便上床睡去了。她迷迷糊糊的不知睡了多久,就觉得屋里有些异样。她惊坐起来,还没及开口,就听见一声低沉暗哑的呼唤声:“丹溪——”接着,她的整个人便被箍在了一个灼热得烫人的怀抱中。

    “你到哪里去了?怎么才回来?你又去喝酒了?”文丹溪连珠炮似的发问着。

    陈信似乎并没听到她的问话,只是用低沉嘶哑的声音乞求道:“丹溪,别嫌弃我,别丢掉我——”文丹溪的心莫名的一软,她的双臂不由自主的环上了他的腰。

    两人默然相拥,许久以后,文丹溪才会轻柔的声音安慰道:“我不嫌弃你,你也别伤心了。”

    陈信没搭言,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些。紧得文丹溪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不得不伸手去推他,陈信犹豫了一下,然后一点一点的松开了双臂,他哑声问道:“你还是嫌弃我了对吗?你以前从来没这样推过我的。”

    文丹溪出了一口气,声调平稳的说道:“你先把灯点上,坐过来,慢慢和我说。”

    陈信身姿僵硬的站起来,拖着沉重疲沓的步子,动作迟缓的将灯点了。昏暗的灯光照在屋里,映着两张表情各异的面庞。

    陈信忐忑不安的站在桌边,想向前又不敢,他巴巴的看着靠枕而坐的文丹溪,此时的他就像一个正被审判的犯人一样,焦灼而又带着些许的期待等着最后的判决。

    文丹溪沉思半晌,缓缓说道:“记得当初你向我提亲时,我曾向你打听你的家世,然后你发火,我们还吵了一架。”

    陈信听到她提到以前,神情终于活泛了些,忙点头应道:“那是我不对。”

    文丹溪笑笑,继续说道:“后来,我们来往时,我又向他们四人委婉打听你的事情,我发现他们都不知道。我上山后,仔细观察你的言行,然后慢慢的便猜出了你的身世,虽不全对,但也**不离十了……”

    陈信嗫嚅着,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苦涩的笑了一下,原来他自以为瞒得密不透风,其实对方早就堪破了。

    “我当时也有些埋怨你不对我说实话,可是后来经过冰雁姐的事情,我渐渐的明悟,世事无奈,这世上很多人都有不愿提及的往事。而且这些事跟他的人品性格无关,我又何必一定去挖别人的旧伤呢。所以你一直不说,我也一直假装不知。”

    “丹溪,我……”陈信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呼,既有感激又有悔恨掺杂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文丹溪停顿了一下,仔细斟酌了一下词句接着说道:“我此刻想告诉你的就是,人的过去就像那刻在石头上的字一样,妄图抹掉是不可能的,只要发生了就会有人记得有人知道。”

    陈信颓然的点头,他眼下是深刻意识到这句话了,无论他瞒得多紧,终究还是会被披露出来。即便他改变了名字,改变了年龄。

    文丹溪微微一叹,继续说道:“我说这句话也并不是说我们一辈子就只能活在过去的阴影中,我的意思是,对于过去,我们不能抹杀,但可以试着去正视,去坦然面对,只有你自己正视了坦然了,你才不会忐忑不安,才不会时刻害怕被人认出,才不会被人随意威胁要挟。”

    陈信默认良久,若有所思。他迟疑着向前走了几步,一点点的向床前靠近。

    他半垂着头立在床前,忐忑不安的问道:“丹溪,你不会嫌弃我对不对?你不会抛弃我对不对?”

    文丹溪苦笑了一声,伸出手把他揽在怀里,陈信愣怔了好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她不嫌弃自己,她没有抛弃自己!

    文丹溪轻柔的摸着他的头,轻声责怪道:“我方才说我早知道了,若是嫌弃你,还会和你订婚吗?不会,我初时心里有个疙瘩倒是真的。”

    陈信听了这话,几乎是喜极而泣,他哽咽着说道:“我该死,是我不对。我这就告诉你,告诉你所有的一切。”说到这里,他又沉默了下来,他的牙关紧咬,剑眉轻蹙,似乎在强迫自己回忆着什么。

    文丹溪忙说道:“没关系的,我都知道了,你不用特意去回想了。”

    陈信却固执的摇摇头:“不,你还有不知道的,我一定要告诉你。”他不能再骗她了。

    陈信平复了一下心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我以前不叫陈信,而是叫杜立虎。你知道我的眼睛为什么是蓝色的吗?”说到这里,他不由得停顿了一下,接着便难以启齿的说道:“那是因为我的生父是个胡人,而且我也不知道生父是谁。他喝醉酒时,□了我娘。我娘那时刚成亲不久,她没敢将此事披露出来。不久她就怀孕了,那时娘的的夫家还不知道这事,所以他们对娘亲是无比的关心,我娘也渐渐的忘了这事。可是这一切都在我出生之后改变了——因为我的眼睛。娘的夫家这才感觉到不对劲,再三逼问我娘。我娘不得已只好将那桩丑事说了出来。她后来唱醉酒时对我说,她没想到我竟是那个坏人的种,不然的话,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将我堕掉,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过得那么艰难。接着说前面,事发之后,娘的夫家不能容她,当即就将她赶了出来,我娘只好去投奔娘家,外祖一家也闭门不见。我娘实在无法,只得去投奔一个闺中姐妹——那人就是王贯中的娘亲云姨。云姨不好收留我娘,便偷偷资助我娘很多银钱,让她跟着商队去关外。我娘因为无依无靠,经人撮合便嫁给了一个鳏夫,他就是我的第一个继父叫丁朝奉,他还有一个儿子叫丁平。”说到这里,陈信的语气开始遏制不住的激愤起来。

    文丹溪安抚的摸摸他的头发,陈信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娘嫁给他以后才知道他不是良人,他好吃懒做,吃喝嫖赌样样占全,还性子极爆,第一个妻子就是因为受不了他的虐打才上吊自尽的。他将我娘的钱财败光之后,便开始露出了真面目,一有不遂心回来就打娘和我,他的儿子跟他一样也不是东西,经常欺负我。其实我从小就力气奇大,完全打得过大我好几岁的丁平,但我娘说我是拖油瓶,寄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她我也不能还手。我不但不能还手,我娘有时候为了讨好丁家父子俩还会帮着他们揍我骂我……就这么捱了几年,在我八岁那年,丁朝奉又喝醉了,他像往常一样暴打我,他儿子也在一旁帮忙。我终于忍无可忍,就反抗了。我先是失手将丁朝奉推倒在地,他磕在了石桌角上,当时便昏了过去,然后丁平就来打我,我脑子一热,就把积攒了几年的火气全发了出来,最后将他们父子俩都杀、死了。”说到这里,陈信的胸脯开始剧烈起伏起来,仿佛当年的那股恨意又重新涌了上来。

    文丹溪暗暗吃了一惊,她万没想到竟还有这种事。陈信敏锐的感觉到了他的变化,他紧张不安的抱紧了她,然后飞快的将接下来的事情讲完:“那件事之后,我和我娘就逃了出来,后来我娘又嫁了人,第二个继父也是个混蛋。最后她因为生活所迫,就此……堕入风尘。再后来我们又遇见了王中贯母子俩——他家也遭遇了变故。云姨为了养活他,也跟着我娘一起做了……私娼。再后来,大概是我十岁那年吧,我娘抛下我跟着一个男人走了。我流浪了一阵子就遇到了我义父也就是我师父,他收留了我并传给我一身武艺,还让我用他夭折的儿子的名字。在我十七岁那年,鞑子犯境,我义父为了掩护乡亲们最后被鞑子杀死。我无处可去,又开始到处流浪,最后落草为寇……就这些了。”

    陈信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像是累极,他摊在文丹溪的怀里一动不动。文丹溪一阵唏嘘恻然。

    “丹溪,你都知道了,我是一个胡人的野种,还杀过人,娘亲还是娼妓。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才不敢说。”陈信的肩膀微微抖动着,文丹溪蓦地觉得胸口一片湿热。一刹那,她所有的镇定自持轰然坍塌,她心房中最软的那一处像是被人刺了一下,又酸又痛。

    “我不嫌弃你,乖,别害怕。”她抱着他的头无限温柔的说道。

    陈信的头在她怀里拱了拱,然后死死的抱住她的腰。文丹溪柔声安慰着他。桌上的油灯即将燃尽,灯光明明灭灭的闪烁着,外面传来了更夫的绑子声,夜已三更了。陈信不知么时候已经躺在了她的身边,两只铁臂却极紧抱着她不放,文丹溪不忍赶他,悄悄给他盖上薄被,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似的。陈信一直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人也开始困倦起来,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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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4-2014 11:1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九章 救赎


    文丹溪一直用手轻拍着他的背,心中是百感交集,她现在算是明白陈信为什么会那么没有安全感了。  她读大学时还选修了心理学专业,虽不十分精通,但也算一知半解。她当时上课时,对童年阴影这个课题有着深刻的印象。

    她记得精神分析大师弗洛伊德就提到过,童年的创伤经历对人的一生都有着重要影响。童年的阴影会影响成年之后的世界观。他将人的意识部分比喻为冰山露在水面上的一角,而潜意识却是冰山在水面以下的巨大部分。潜意识虽不为人知,但很多时候在不知不觉地支配着人的行为。而这些童年创伤,因为人的自我保护机制,大多被压抑到潜意识区域。虽然我们认为它已经不在了,但一不小心被某事触动,它还会跳出来,让你痛不欲生,甚至情绪失控、行为失控。它有时还会乔装打扮,通过迂回曲折的通道来暗中影响你、操纵你。

    而一个人小时候得不到满足的东西,在心理上对它一生都会感到饥饿。这也是陈信有时候特别像小孩特别喜欢粘她的根源吧。他小时候没能得到的温暖和爱,长大后把它转移到了爱情身上。所以他喜欢不断的被触摸,这种触摸通常并没带有情/欲的意思。文丹溪想通了这几个问题后,不由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的心头涌起一股柔情,然后忍不住伸手抚摸起他的脸颊来,她的手抚过他那宽阔光洁的额头,路过那两道粗黑的眉毛,再到那英挺的鼻梁,最后逗留在他那饱满丰润的唇上。这样的容貌若若是在现代该有多少女人追捧。但在这里,却是令人难堪的歧视。

    可能是她的动作略重了一些,陈信紧蹙着眉头,撇撇嘴轻哼了一声,双手将她搂得更紧了。嘴里还喃喃说道:“丹溪,你不要丢下我,我再不骗你了。”

    文丹溪的心顿时软作了一摊水似的,她笑了笑,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然后动作轻柔的在他怀里拣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闭眼睡去。

    两人一夜相拥而眠。

    再次醒来时,天刚蒙蒙亮,屋里的光线依稀可辨。她此时正半趴在陈信的怀里,头还枕着他的胳膊。她睁眼时,陈信刚好也醒了过来。文丹溪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没说话继续半闭了眼睛装睡。陈信微微扭动了一下,显得似乎有些不安。

    “丹溪,那啥,我能松开你吗?”

    文丹溪微微睁眼,将身子从他怀中挪出来。

    陈信伸伸手臂,跳下床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也不想松开的,可是昨晚喝酒太多了,半夜就想如厕,又不想吵醒你。”说完,他趿拉着鞋子,斜着身子飞跑出门去。文丹溪有些哭笑不得,这人真是二性不改。

    她在被子里兀自笑个不住,就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响动,像是水瓢碰缸的声音,接着便是陈信回屋的声音。进了屋里,他站在床前迟疑了一会儿,不确定的问道:“丹溪,我还能上去睡吗?”他很明白,昨晚肯定是看到自己喝醉了的份上,她才没把他赶下去。

    文丹溪忍着笑,用被子蒙着头闷声说道:“不准你上来,你就站在那里看着我睡。”

    陈信失望的“哦”了一声,但却很听话的站在床前一动不动。文丹溪等了一会儿见这二货没有动静,便掀开被子往外一看,这家伙竟然真的站着那儿看站着她睡。

    她忍不住嗔骂道:“真是个傻瓜,还不上来。我这个枕头不舒服。”

    陈信怔了一下,心头蓦地涌上一股狂喜。他咧开嘴,傻呵呵的笑着摸上床来。然后将自己粗壮的胳膊伸开主动塞到她脖子下面,又喜滋滋的说道:“怪不得我师父说男人一定要有一身强健的筋骨。他老人家就是有远见,若是不强健怎么能白天抱媳妇,晚上还能让媳妇枕藉呢?”

    文丹溪其实很想提醒他,你的师父决不会有你这么二的想法的。

    文丹溪在他怀里躺好,闭目养了会儿神,最终还是决定提起昨日未完的事情:“二信,”文丹溪刚开口说了一点,陈信就一脸疑惑的打断她的话:“你为什么叫我二信?”

    “这个……”文丹溪可不想告诉他,她这么叫是因为他是二货。所以她沉吟了片刻便瞎掰道:“在我们家乡,女孩子叫自己喜欢的男人,前面都习惯加个‘二’字。”

    陈信一听这个解释,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听说过,顿时眉开眼笑。笑毕,他又问道:“那我怎么叫你呢?是二丹还是二溪?”

    文丹溪:“……”

    文丹溪一脸囧相,最后无奈的说道:“这个只能我叫你。”

    “哦哦。”男女的叫法不一样也很正常。

    “好了,咱们接着说事。”

    “好。”

    文丹溪语调平淡的问道:“你昨日是怎么处置那个王中贯的?”陈信听到这个名字,脸色立即阴转成多云,但情绪却比昨天稳定了许多。

    他先在被子里摸索着找到文丹溪的手,紧紧的握在掌中,酝酿了片刻,才沉声说道:“我当时想杀了他的心都有,可是想想他娘的话,最后还是把他痛揍一顿扔出城去了。”说到这里,陈信郁郁的长叹一声。

    文丹溪问道:“我看这人也不像是好货,她娘对你有恩是吧?”

    陈信点头道:“他这人的确是个混蛋。其实当日我娘走后,云姨提出过要我去她家。我也无处可去,就暂时在她家住了一段时日,但是王中贯,他一点正事都不干,好吃懒做不说,还沾上了偷鸡摸狗的习性,而且每次干完坏事,都推到我身上。毕竟我是个外人,云姨也不好责骂我,我想分辩,但没他的嘴头伶俐,说又说不过他。最后,我干脆悄悄的离开算了。后来我辗转到了师父那里,过了几年,我又回去了一趟,当时云姨已经病得不行了——得的是那种花柳病,下半截都烂了。而那个混蛋却只顾自己快活对她不管不问,还反而嫌云姨丢他的人,最后竟把她丢到破庙里。我当时气得直想把他结果了,云姨再三求我千万不要伤害他,我忍着气饶了他的狗命。我陪着云姨直到最后,因为身上没多少钱,只好将她草草下葬,王中贯那个混蛋直到云姨入土后才出现,而且还诬赖我贪了云姨的财产,我把他痛揍了一顿就离开了,本以为这辈子也不会见到他。万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上他,唉……”

    文丹溪听完也是一阵愤然,她接道:“这种畜生杀了也应该。不过,你既然答应了云姨就暂时留他一条狗命吧。可是,你以后处的位置越高,就越容易引起旁人的注目。即便是王中贯不来,以后也会有李中贯赵中贯,这是迟早的事。”

    陈信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从善如流的答道:“嗯,你说的对。”

    接着,文丹溪又用循循善诱的口吻问道:“你说两军对陈中,什么样的人才能不受伤?”

    陈信不假思索的答道:“当然是武艺高强的胆子大的,就像我这样的。”对于这点,他倒是有十足的自信。

    文丹溪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同样的,一个人若想不被别人伤害,那他的心一定也要强大。”

    陈信皱了皱眉头,默默思索。半晌才答道:“你是说我的心不够强大吗?”

    文丹溪轻轻一笑,伸手抚上他的腹部,肯定的说道:“没有人生来就是强大的,人心就跟武艺一样都是慢慢练习的。你的心将来一定能像的身体那么强壮。”

    陈信一字一句的咀嚼着她的话,最后面带疑虑的问道:“那要是缺心眼呢?”

    文丹溪以手抚额,一时语塞。

    陈信以为文丹溪对自己失望了,连忙表态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要把我的心练得和身子一样强健。”说完,又可怜兮兮的补充了一句:“你别放弃我好不好?”

    文丹溪的手在他的腹部上轻轻的游走着,脆声说道:“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你又不能决定你的出身。真正该遭人嫌弃的是王中贯和丁家父子那样的人渣。”一提到丁家父子,陈信的神色多少有些不自在。不过,当他看到文丹溪竟然是轻描淡写的提到两人的名字时,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慢慢的落了下来。

    他心中涌起一股极大的感激,当下用激越的声音说道:“丹溪,我以后一定好好待你的,我一辈子都听你的话。若有朝一日我违背了这个誓言,你就用我送你的那把刀剁了我,包包子吃。”文丹溪心中骇然,她又不是《水浒》中的孙二娘,喜欢包人肉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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