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美学生纽约餐馆打工血汗史

当我后来从密苏里转学去了纽约市时，才发觉打工的机会到处都是，那些中日餐馆，最喜欢请学生工。我因为全职上课，就只在周末去打工。

第一回在长岛Great Neck高级住宅区的一家日本餐厅做带位(hostess)，老板娘是个身材矮小但样子精悍的墨西哥女人(老板是日本人)。她见工时问我，有没有英文名字？因为我的原名是中文的拼音，对他们外国人来说，不太容易念。我摇摇头。

“那我帮你取一个好了！”她拍拍胸口。

想当然，她先从字母A开始想起。“你就叫Amy吧！”

说完就扬长而去，完全没有商榷余地。

我也没怪她。因后来听她整天埋怨有偏头疼。要她用脑再去想另一个名字也太为难了。而且要她去理解只有父母或算命师(在被要求之下)才能有替人取名字的特权，似乎也是太难了。她应该以为自己身为老板就是她说了算-- 我们这些外国奴工无能反抗呵！

这家日本餐馆由于位于纽约的高级住宅区，价钱和服务都相当高级。我的责任只是带位、给客人送上烫手的热毛巾，然后点饮料，送饮料。

通常那些白人顾客一看到热毛巾就会展开笑颜。西餐馆就不会这么折腾，还让你用餐前用毛巾搽手搽脸的，还要去消毒那些客人用过的毛巾。不过看到有些客人拿这些热毛巾去抹脖子、抹手臂、甚至抹头部，我们就会背地里摇头。太没水准了嘛！

我上班的第一个星期就惹祸了。我在递饮料时，竟然把整杯橙汁打翻了，淋到一个小男孩头上，让他成为未来世界的冰桶人！忙道歉不止。

还好那位母亲很好人，没有高呼乱喊，毕竟是住在高级地区的高档客人嘛，不是现代的中国广场大妈。她只是皱了一下眉头，说不要紧。小男孩也没哭。真是不幸中之大幸。我经历了这一次闯祸，自己不敢告诉日本老板，还是有人向他报告了，隔天把我叫去训话。

不说不知，第一天来上班时，才知道这家日本餐馆里，厨师是日本人，而且都是开名车的。但是里头的侍应生，清一色是大马华裔女孩，而且都是没有合法身份的。最要命的是：她们通通来自怡保！！

我本想问她们，为什么来这里打工？不过觉得多余。废话，当然是为了赚美金啦！不过后来想想，槟城人有工厂职位，雪隆人有大小企业工作机会，怡保当地除了卖鸡仔饼给去拜三宝庙的游客，锡矿都关闭了，年轻人也没什么工作机会呵。反正都是要背井离乡，不如去远一点的地方跳飞机，赚多点钱，以后回去大马做点小生意也好。

后来有人告诉我，来美国跳飞机的大马人很难回头。他们回去马来西亚，会看不起赚那一丁点儿马币薪资的工作。他们情愿留在美国打一辈子黑工，或者找其他机会办居留。(如果那时候的新币有现在这么高，他们也就多了一项选择吧。)

就像琳达那样。

跟我在那间日本餐馆打工的怡保姑娘琳达要结婚了，我们都恭喜她。她的新婚丈夫也是马来西亚人，不过人家是Rochester大学的工程系毕业生。那时留美的外国大学生都可以在毕业后留在美国工作一至两年，让你有时间申请H1B专业人士工作签证。所以她肯定可以配偶身份合法留下来。

如果换作今日，琳达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当年我念完研究所毕业，找到全职工作后，在纽约申请H1B留下来工作，易如反掌。三年到期后，还可延续三年，直到你成功申请到绿卡(需要雇主作赞助人)。现在呢，听说因为太多人要申请有限的H1B签证了，必须像抽奖一样的，抽中再说吧。

还有一次暑假，我看中文报纸上的广告，去见了一份餐厅收银员的工作。其实我是瞒着自己的留学生身份去的，因为广告说明要找“长工”，而我只能全职工作到大学秋季开课。

那家餐馆也是在长岛，是一个有钱的华裔医生开给白人太太的。但是餐馆用的虽是洋太太的名字，洋太太却只是偶尔来吃吃喝喝，不管事。

管事的经理是个新加坡女人，约莫三十多岁。她用怜爱的眼光看着二十岁左右的我：“这么年轻，为什么不回去校园读书？来这里打工这么辛苦。”我心里很感激她，也自觉骗了她很不好意思，于是整个暑假更加努力工作不敢偷懒，以便报答她的知遇之恩。